方雅抛出的诱惑，像一块甜美却又裹着剧毒的顶级蛋糕，在周致远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理智告诉他，这是阳谋。
方雅是在用一种他无法拒绝的方式，将昌明这艘桀骜不驯的“海盗船”，一点点地拉上启元那艘固若金汤的“皇家海军”战舰，最终实现她那“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野心。
但情感上，那份来自一个工程师灵魂深处对顶级实验室的渴望，又如同魔鬼的低语，在他耳边反复吟唱。
他最终没有当场答应，只是用一句“我需要时间考虑”，暂时结束了那场充满了荷尔蒙和商业博弈的“回报”。
接下来的几天，周致远将自己彻底锁在了潭州的工厂里，像个真正的苦行僧，试图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那颗因为方雅的“阳谋”而变得有些摇摆不定的心。
他白天泡在生产线上，和王浩然一起，为了将单车的组装时间再压缩哪怕十秒钟而绞尽脑汁；晚上则和罗斌的“星辰OS”团队一起，为了攻克一个“领航辅助驾驶”的算法难题而熬到天明。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向自己，也向那个在暗中观察着他的女人证明——没有你，没有你们启元的“底蕴”，我周致远，一样可以！
然而，就在他与自己较劲的第四天，一封来自意大利，措辞优雅，却又充满了德式严谨的电子邮件，如同一只穿越了大半个地球的白色信鸽，悄然落在了他那早已被各种商业合作邀约塞爆了的私人邮箱里。
这封邮件，瞬间就将他从与方雅的“暗战”中，拉入了一个更宏大，也更让他意想不到的全新维度。
邮件的发件人，是一个他只在最顶级的汽车设计杂志上，如雷贯耳般听过的名字——汉斯·穆勒（Hans Müller）。
“汉斯·穆勒？！”
当周致远在会议室里，将这个名字念出来时，一旁正在汇报下一代车型外观方案的几个年轻设计师，瞬间就像一群听到了偶像名字的小粉丝，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我操！周总！您说的是那个，被誉为‘线条的哲学家’，设计出了阿尔法·罗密欧8C、玛莎拉蒂鸟笼这些传世经典的汉斯·穆勒吗？！”
“他不是早就退休，隐居在科莫湖畔，谁都不见了吗？据说连法拉利的董事长亲自登门拜访，都被他拒之门外了！”
周致远没有理会下属们的惊呼，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封由纯英文写就的邮件，一个字一个字地，反复地，看了不下十遍。
那颗早已被商战淬炼得波澜不惊的心脏，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起来。
邮件的内容，充满了老派欧洲贵族式的谦逊与骄傲。
穆勒在信中写道，他是通过一位在同济大学任教的老朋友，偶然间看到了“探索者”那场发布会的视频。
他首先，用一种近乎于“同行审视”的专业口吻，盛赞了“探索者”的工业设计。
“……我必须承认，周先生，在您的作品上，我看到了一种，在当下这个被‘过度设计’和‘浮夸线条’所绑架的时代里，极为罕见的克制与平衡。
它很好地，将属于东方传统美学中的‘留白’意境，与现代工业设计所追求的‘功能性’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那条从车头贯穿至车尾的腰线，简洁，却充满了力量感，像极了神州书法中，那一笔惊鸿的‘飞白’。这非常，非常高明。”
这番来自“祖师爷”级别的褒奖，让在场所有参与了“探索者”外观设计的年轻设计师们，都激动得满脸通红，与有荣焉。
然而，紧接着，穆勒的话锋，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剖开了“探索者”那光鲜外壳下，最深层次的“软肋”。
“但是，原谅我的直白，它，依旧只是一件优秀的‘产品’，距离一件伟大的‘作品’，还有着遥远的距离。”
“它的身上，缺少了一种，能够穿越时间，沉淀为品牌图腾的‘灵魂’。
我能看出，你们在努力地，想营造一种‘科技感’和‘未来感’，但这种营造，目前还停留在‘元素堆砌’的表面。
比如那个过于犀利的贯穿式大灯，它很酷，但它缺少一个，能让人过目不忘，并能与‘昌明’这个名字产生唯一联想的‘视觉锤’。”
“它还缺少一种，能让一个不懂车的人，在一百米开外，仅凭一个侧影，就能脱口而出‘啊，那是一辆昌明’的，独一无二的‘品牌感’和‘豪华气质’。”
这番话，一针见血，字字珠玑。
像一位最顶级的武林高手，轻描淡写地，就指出了一个天赋异禀的后辈，在招式上，所有最致命的破绽。
让周致远，和在场所有的设计师，都看得冷汗直流，随即，是醍醐灌顶般的，豁然开朗！
邮件的最后，穆勒用一种，充满了对过往辉煌的追忆和对未来无限憧憬的，诗意的笔触，说出了他写这封信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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