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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海,启元汽车集团总部。
方雅独自一人,坐在她那间可以俯瞰整个江滩璀璨夜景的办公室里,反复地,将“拓荒星火”那场堪称简陋却又无比真实的发布会录像,看了一遍又一遍。
屏幕上,周致远那张沾着油污的年轻脸庞,和他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工装,与她身后陆家嘴那片代表着金钱与权力的摩天楼群,形成了无比强烈而又荒诞的反差。
她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欣赏,有不解,甚至……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从未察觉,也绝不愿意承认的,挫败感。
“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喃喃自语,端起桌上那杯82年的拉菲,轻轻抿了一口,却感觉索然无味。
她之前对周致远的判断是,一个顶级的“规则玩家”,一个剑走偏锋的“营销天才”。
他很聪明,但根基太浅,格局太小。
但直到此刻,看完了这场全民狂欢,她才真正看懂。
周致远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的“术”,不是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商业技巧。
而是他的“道”。
他身上有一种,她和她身边所有这些出身优渥,毕业于世界名校的商业精英们,都早已丢失,甚至从来就不曾拥有过的东西——
那就是,真正地,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去和那些最底层的,沉默的大多数,站在一起,想他们所想,急他们所急,感同身受。
她想起了自己那番在咖啡馆里,居高临下地,告诫他不要“自毁长城”,不要“跳进粪坑”的“善意提醒”,脸上第一次,感到了一阵火辣辣的羞愧。
是啊,她永远也不会明白,对于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民来说,一台皮实耐用的拖拉机,到底意味着什么。
因为她,从来就没有下过地,从来就没有开过拖拉机。
“大小姐,五菱那边传来最新消息,”一直安静地侍立在旁的男秘书,适时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汇报道,“他们……他们决定,将‘宏光精灵’的上市发布会,无限期推迟了。”
“推迟?”方雅回过神,嘴角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自嘲弧度,“不是推迟,是直接放弃了。在‘拓荒星火’那如同太阳般耀眼的光芒下,任何同级别的产品,现在上市,都只会成为一个无人问津的,可怜的笑话。”
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那片由无数车灯汇聚成的,奔流不息的金色河流。
“去,帮我重新起草一份,关于昌明汽车的投资评估报告。”她头也不回地,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吩咐道。
“评估等级呢,大小姐?”
“S+,最高战略优先级。”方雅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猎手般的光芒,“评估的方向,不再是‘收购’。”
“而是……‘战略合作’。”
她知道,这条她曾经以为可以轻松掌控的“小鲶鱼”,在经历过昨夜那场惊天动地的世纪一跃后,已经长出了坚不可摧的龙鳞,生出了锋利无比的龙爪。
它即将,也必将,在这片看似平静却暗流汹涌的商业海洋里,掀起一场,足以颠覆一切旧有秩序的,滔天巨浪。
而她,不想再当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了。
她要做那个,第一个,向这条冉冉升起的“东方真龙”,递出橄榄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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