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二年,六月十六,大运河,淮安府水域。
一百二十艘龙船组成的皇家船队,正飞快地向南前进。船队连绵十多里,船上挂满了黑色的龙旗,迎风作响,沿途的官船商船都急忙躲开,远远的停在河岸边,船上的人都对着船队跪下,一脸害怕。
自六月初九从京师出发,只用了七天,朱见济的船队就已经走完了一半路程,到了江南腹地。这场千里驰援,在皇权的推动下,速度比任何人想的都快。
但总有不长眼的人。
淮安知府钱维明带着下属,坐着一艘小官船,哆哆嗦嗦的拦在皇家旗舰前面。
“陛下!您龙体金贵,可不能在这里停船啊!”钱维明跪在船头,隔着上百步远,用他那尖嗓子拼命的喊,“淮安靠近沿海,来往商人多,可能有瘟疫。为了您的安全,请您绕路走,千万别进淮安城!”
他一边喊,一边重重的磕头,身后的官员也跟着学样,哭喊着,好像朱见济一停船,大明就要亡国一样。
皇家旗舰的船头,朱见济穿着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那艘挡路的官船。
他身后的李泰和刘思敬气得浑身发抖。
“太无耻了!”李泰一向自认是读书人,这时也忍不住骂出声,“陛下为国亲身犯险,我们这些随行将士都抱了必死的决心!他一个地方官,不想着帮忙,反而为了怕担责任,在这里花言巧语的拦路!真不是东西!”
“陛下,”刘思敬也上前一步,躬身说,“这种怕事又不听话的人,要是不严惩,后面的州府都学样,会耽误南下的大事!”
朱见济没理他们,只是抬了抬手,对身边的龙骧卫指挥使郭啸说了两个字:
“拿下。”
郭啸马上挥手喝道:“一小队,登船!有反抗的,格杀勿论!”
“遵旨!”
几十个戴着鸟嘴面具的龙骧卫立刻行动,从大船跳上旁边的快船。快船飞速冲出,直奔那艘还在哭喊磕头的官船。
钱维明和他手下的官吏还没反应过来,一群穿着黑甲的士兵就已经跳上了他们的船。冰冷的刀架在他们脖子上,把他们像拖死狗一样拖了下来。
“陛下……陛下饶命啊!臣……臣是一片忠心啊!”直到被拖到皇家旗舰的甲板上,钱维明才反应过来,吓得尿了裤子。
朱见济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个瘫在地上的蠢官。
“拖下去,革去官职,押送京师,交三法司会审。”他连多看一眼都懒得,只是挥了挥手,像在赶走一只苍蝇。
随即,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船队。
“传朕口谕,沿途州府,再有敢以任何借口拖延朕的行程者,一律以通敌叛国论处!朕的尚方宝剑,不介意多饮几个蠢官的血!”
“继续前进!”
一声令下,庞大的船队再次开动,碾过刚才的小插曲,继续向着此行的目的地,一往无前。
六月十九,广州城。
朱见济的雷霆手段吓住了沿途所有心怀鬼胎的官僚,船队得以全速前进,离广州只剩下最后三天的路程。此时的广州城,却是另一番样子。
封城已经快半个月了。
这座曾经很繁华的商业都会,如今充满了焦躁、恐慌和戾气。街上空空荡荡,家家户户都关着门,只有一队队拿着武器的靖海卫士兵在街上巡逻。偶尔有小孩的哭声从某个窗户后面传来,让这座百万人口的大城,显得死气沉沉。
城东,米市。
平日里热闹的米行一条街,现在却很冷清,只有几家还开着门,门前却排起了长队。
“开门!开门做生意啊!我家的米缸都见底了!”
“钱掌柜!钱大善人!行行好,卖我一斗米吧!家里的孩子已经两天没吃过一粒米了!”
一个瘦弱的妇人,跪在“钱氏米行”紧闭的门前,苦苦地哀求。
“吱呀——”
门开了条缝,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胖子探出头来,一脸不耐烦。他就是这条街的米商,钱万三。
“哭什么哭?哭丧呢?想买米,拿钱来!”钱万三斜着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妇人。
“钱掌柜,这是我……我最后一点家当了。”妇人颤抖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破布包,里面是几块碎银子和一个银镯子,“求求您,就卖我一斗米,一斗就好!”
钱万三看了一眼那点银子,嗤笑一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就这点东西还想买米?昨天一两银子一斗,今天,三两。爱买不买,不买就滚,别挡着我门口!”
“三两?!你怎么不去抢!”排在后面的人群一下子就炸了,“封城前,才三百文一斗!你这是趁火打劫!要遭天谴的!”
“天谴?哈哈哈哈!”钱万三放声大笑,一点都不怕,“现在这广州城,我钱万三的粮食就是天!就是法!嫌贵?嫌贵你们去别家买啊!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这条街上其他米行的粮食,昨天也都被我收了。”
他一脸得意,冷漠地看着这些饥饿的人们:“要么,三两银子拿来!要么,就滚回家活活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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