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周明远！
他挑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哪里是问情况，是来瞧热闹的，是想把林深的窘迫揣在兜里，回去跟周建国邀功。
林深的手指轻轻滑过手机边缘，语气平淡无奇，仿佛谈论的只是日常琐事：“周少的消息倒是灵通。不过在我看来，这场戏，愈发引人入胜了。”
电话那头的周明远顿了一下，大概没料到林深会是这个反应——他预想里，林深该是气急败坏地骂街，或是声音发颤地求饶，可这平淡的语气，让他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闷得慌：“有趣？哼，都快上刑场了还逞强！林深，你给我听好了，这只是前奏！过几日，工商部门就会找上门，你那小店，连同你的名声，都将毁于一旦！福兴街，我拆定了！”
“是吗？”林深轻笑一声，笑声里裹着点寒意，还有点不易察觉的怜悯，“周少，我本来想给你留几分体面，可你非要把脸凑过来让我打，那就别怪我不留情了。哦，对了，还得谢你——你帮我搭的这舞台，够大；马德全的鉴定报告，够权威。到时候你们摔下来，才够疼。”
说完，林深没等周明远再开口，直接按了挂断键。手机往桌上一放，屏幕还亮着那串陌生号码，他指腹在“黑名单”选项上顿了顿，又收了手——现在还不是时候，得让周明远再得意两天。
“师傅……” 小周和王德发站在旁边，把电话里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两人的脸都白了，王德发手里的瓷瓶还没放回架子上，指节攥得发白。
对方都把刀架到脖子上了，师傅怎么还笑得出来？
林深没解释，他站起身，目光扫过店里的博古架——架子上摆着的青瓷碗、紫檀把件，都是他这些年攒下的宝贝，也是福兴街的根。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那幅山水画上 —— 那是他去年临摹的黄公望，笔锋还生涩，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
他背脊如松，屹立不倒，宛如门口老槐，根深叶茂，风雨难撼。这股气势仿佛一股清流，冲散了室内的沉闷，连窗外微弱的天光也似乎明亮了几分。
“小周，你现在就去办件事。” 林深的声音斩钉截铁，没半点犹豫，“以深古斋的名义，给本地的媒体、古玩圈的老前辈都发邀请函——就说三天后，在福兴街中心广场，开一场‘《虾图》真伪现场辨析会’。务必请省文物鉴定中心的马德全大师来，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们‘指点迷津’。”
“什么？” 小周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响，“师傅，这不是自投罗网吗？把他请来，他再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画是假的，我们就真的没翻身的机会了！”
“对，就是要让他来。”林深的眼里闪着光，不是慌的，是胸有成竹的亮，“他们既然敢搭台，我们就敢登台唱戏。我要让全城市的人都看看，到底是谁在混淆视听，是谁在颠倒黑白！”
他顿了顿，伸手拍了拍小周的肩膀，指腹能摸到小周褂子上的补丁——那是上次跟混混冲突时被扯破的。林深的声音慢了些，却更沉：“你忘了？这幅画最大的玄机，不在纸面上的虾，在画里面。他们以为买通个鉴定师就能瞒天过海，却不知道，他们这是亲手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上一世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这幅《虾图》在十年后的一次修复中，被一位经验丰富的裱糊匠意外发现。在画纸的夹层里，隐藏着一幅珍贵的小画——齐白石早年创作的《借山图》残卷。这幅作品不仅是齐白石早期山水画的唯一现存实物，而且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和历史价值，足以在华夏考古界引起巨大轰动。
这，才是他深藏不露的杀手锏，足以令周家瞬间土崩瓦解。
马德全就算眼光再毒，也只能看到纸面上的墨色，画夹层里的秘密，他这辈子都摸不到。
安排完小周，林深立刻拨通了沈昭的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就通了，那边传来键盘敲击的轻响，显然沈昭还在忙。
“沈小姐，恐怕又要劳烦你了。”林深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温和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林先生但说无妨。”沈昭的声音永远那么干练，键盘声停了，显然是认真在听。
“帮我查个人——省文物鉴定中心的首席鉴定师，马德全。” 林深的指尖在柜面上轻轻敲着，“普通的资料我不要，我要他近五年来所有见不得光的交易记录、灰色收入的证据，越详细越好。三天之内，我必须拿到。”
沈昭那边沉默了片刻，大概是在评估任务的难度——马德全这种人，肯定会把尾巴藏得紧。但没过几秒，沈昭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依旧果断：“没问题。两天后给你，会发到你的加密邮箱里。”
挂断电话，林深走到窗边，推开了那扇雕花木窗。窗外的福兴街，已经亮起了灯——有的是商户门口的灯笼，有的是住户家的白炽灯，点点光亮，像撒在黑夜里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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