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混乱的脑子里拼命搜刮着童年那点可怜的记忆片段——一个永远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汗酸味儿的、墙壁被油烟熏得发黄的小出租屋。爹妈的脸?妈的,居然真的模糊不清了!只记得爹那双手,永远是黑黢黢的,手指关节粗大变形,布满老茧和细小的伤口、疤痕,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油污和水泥灰。那是双干苦力的手。妈呢?妈的手好像总是湿漉漉的,带着肥皂泡的滑腻,在永远洗不完的廉价工装、满是油污的抹布和散发着鱼腥味的蔬菜之间穿梭…
“爸…妈…”他又无意识地低喃出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那天!那个该死的、被诅咒的下午!记忆的碎片终于带着锋利的边角割开了迷雾!
小出租屋光线昏暗,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空气里有股劣质煤球没烧透的呛人味道和隔夜饭菜的馊味。他被一种莫名的心慌搅得坐立不安,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狭窄的屋里乱转。屋角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木桌上,摊着他那张画得一塌糊涂、被老师用红笔狠狠打了个叉的小学数学卷子。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一股潮冷的雨腥气和工地上特有的尘土味。男人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门口的光线,女人跟在他身后,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廉价蓝色工装外套肩膀处湿了一片。
“爸!妈!”小小的费小极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过去,一头撞在男人沾满泥点的裤腿上,小手紧紧攥着那张倒霉的卷子,心里七上八下,生怕挨骂。
男人——他那沉默寡言、像块石头一样的爹——费长根,粗糙黝黑的大手在他刺猬似的短头发上用力揉了揉,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搓趴下。爹没说话,只是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费小极看不懂的疲惫和沉重?还有…一丝无奈的心疼?
旁边的女人——王秀英,他记忆中总是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的妈——蹲下身,脸上挤出一点疲惫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像被刀子刻进去一样深。“小极乖,卷子的事明天再说。”她的声音有点沙哑,带着浓浓的倦意,伸手理了理费小极蹭歪了的领口,“晚上想吃啥?妈回来给你做。”她的手指冰凉,还带着屋外的寒气。
费小极眼睛一亮,立刻忘了卷子的烦恼,脆生生地喊:“糖葫芦!红山楂的那种!”他贪婪地吸溜着口水,仿佛已经尝到了那酸甜的滋味。
“好!”他妈笑着应了,捏了捏他没几两肉的小脸蛋,“妈回来给你带,挑最大最红的!”
“多穿点,外头雨还没停透呢。”他爹在旁边闷闷地补了一句,声音像砂石摩擦。
“嗯,知道了。”他妈站起身,拿起靠在门边墙角的两顶洗得发白、边角都磨破了的安全帽,递给男人一顶,自己也扣上那顶明显小了一号、显得有点滑稽的蓝色安全帽。
门被轻轻带上。隔着那道腐朽得能看到外面景色的木门缝隙,费小极听到他妈最后一句模糊的嘱咐:“在家别瞎跑,锁好门…”
那扇破旧的木门隔绝了两个世界。门里,是昏暗、潮湿、带着饭菜馊味儿的小男孩的等待。门外,是冰冷的雨丝,是通向那个吞噬一切的工地的湿滑道路,是父母最后残留的背影——男人宽厚却微微佝偻的肩背,女人瘦小而笨拙地顶着那顶不合时宜的蓝色安全帽。
没有惊天动地的告别,只有一句“回来给你带糖葫芦”的许诺,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
那串许诺中的糖葫芦,费小极这辈子再也没吃到。
冰冷的现实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费小极此刻滚烫的太阳穴!父母的形象从未如此清晰,又从未如此遥远而残忍地碎裂!
“不…不…这不可能!”费小极发出一声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喉咙里堵着滚烫的岩浆,灼烧得他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他鼻孔翕张,喘着粗气,手指像抽筋一样疯狂地点击着那份该死的报告页面,眼睛瞪得像铜铃,红血丝几乎要爆裂开来,死死盯住事故原因分析那几行字:
直接原因:
主体结构支撑脚手架所用钢管及扣件,经事后检测,超过90%为不合格劣质产品,壁厚严重不足,承重极限远低于国家标准;
脚手架搭设严重违反施工规范,多处关键节点缺少必要斜撑及连墙件,整体结构稳定性极差;
事故发生时,该作业面违规集中堆放大量钢筋建材,远超设计允许荷载;
当日气象部门已发布强风蓝色预警,现场负责人(备注:张猛,已因事故死亡)无视警告,强行要求工人顶风高空作业。
深层原因:
项目承包方(宏远建筑实业有限公司)为追求超额利润,恶意采购远低于市场价的劣质建材;
项目管理混乱,为追赶严重压缩的不合理工期,默许甚至纵容现场违章作业;
项目主要负责人(备注:李守财)在已知晓材料问题及现场巨大安全隐患的情况下,多次驳回停工整改建议,要求‘克服困难’,‘确保如期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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