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局指挥中心。惨白的灯光下，气氛比外面的初冬天气更冷。 小货车的钥匙随意丢在桌上，旁边摊开的是陈伟凭记忆手绘的虎口寨外围地形草图，简陋而潦草，只标出了寨口、那条狭窄的生死路、几处疑似制高点和他们观察到有青壮频繁出没的几栋房子。情报太少了，少得可怜。
李大纲局长背着手，在巨大的全县地图前来回踱步，脚下仿佛踩着烧红的炭。虎口寨区域被红笔狠狠圈住，像一个流脓的脓肿。“光靠你们俩这样‘看’，看不到根子上！”他停下脚步，声音压抑着怒火，“必须找到突破口！一个能带我们摸进去的‘线头’！”
就在这时，负责外围情报梳理的警员小张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材料：“局长！陈哥！有发现！”他将一张从邻县警局协作系统里调出的照片推到桌面中央。照片上的男人歪着嘴，眼神浑浊带着点混不吝的劲儿，正是田二赖（田有贵）。
“田二赖，虎口寨人，外号‘赖子’。在邻县几个地下赌档挂了号的老赌棍，输赢不大，瘾头不小，属于那种‘小赌怡情’但屡教不改的滚刀肉。”小张语速很快，“关键线索：下午五点十分，也就是你们进虎口寨那会儿，这个田二赖在邻县三岔口的‘老崔棋牌室’输了个精光，骂骂咧咧地走了。根据邻县同事提供的他以往的习惯分析，他输光了……极大可能连夜回寨子！要么是回去报账（如果他参与了寨子里赌场的运作），要么是回去拿钱翻本！”
陈伟浑浊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黑暗中点燃的烟头：“回寨子的路！他肯定不会走寨口那条‘官道’！太扎眼！他这种老油子，必定抄近道、钻林子！”
“没错！”小张手指点向地图上一片更加陡峭、植被茂密的区域——正是虎口寨后山，“邻县同事提到过，田二赖几次被抓现行，都是在这片后山废弃的猎道附近。路难走，荆棘多，但隐蔽，直线距离短，能避开寨口所有耳目！”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条代表废弃猎道的虚线路径上。李凌波立刻指出关键节点：“这里，地图上标注叫‘老鹰嘴’的地方？” “对！”小张点头，“后半段基本在密林里钻，两侧深沟，只有‘老鹰嘴’那块突出的石崖视野相对开阔。过了‘老鹰嘴’，再爬个陡坡，就能摸到寨子后墙根！”
“开阔……”李凌波咀嚼着这个词，眼神锐利如刀，“对我们跟踪是噩梦，极易暴露。但对他自己，同样是危险点。对我们设伏，也是唯一可能的观察点。”他转向陈伟和李大纲，“陈哥，荧光粉，用吗？只涂关键点，比如他必经之处的荆棘丛、他习惯扶一下的石块……”
陈伟眉头紧锁，盯着地图上的“老鹰嘴”，手指下意识地捻着：“想法是好！但风险太大。田二赖是老山耗子，警惕性不会低。这鬼天气，如果有雨雪，一冲，痕迹留不住多久。”他沉默片刻，猛地一拍桌子：“干！老陈！”他看向角落里一位沉默寡言、头发花白的老警员(刑侦队长老赵)，“还得你出马！你脚力经验都没得说！带上电台，提前潜伏到‘老鹰嘴’前面那个三岔口！盯着！一旦确认田二赖经过，往‘老鹰嘴’方向去了，立刻报告准确位置和方向！我和小李在‘老鹰嘴’另一侧预设阵地，等你的信号，用强光手电远距离捕捉荧光痕迹，确认他通过！然后武警小队再跟进！”
老赵点点头，二话不说，开始麻利地检查装备——一套更加破旧、几乎与山民无异的脏污衣裤，和一架包裹严实的军用加密电台。
李凌波拿起那瓶特制的荧光粉末，冰冷的小瓶仿佛有千钧重。这微弱的光芒，是撕裂黑暗的希望，还是……引来死神的诱饵？
深夜，虎口寨后山。虽然有月牙照着，但密林深处，依然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风穿过枯枝败叶的呜咽和不知名夜枭偶尔的凄厉叫声，更添几分阴森。脚下的路早已不是路，是落叶、盘结的树根和带刺的荆棘。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踩下去，落叶没过脚踝，发出“噗嗤”的闷响。
李凌波和陈伟潜伏在“老鹰嘴”下方一处背风的岩石凹隙里，阴凉透心。两人身上覆盖着的伪装网，几乎与黑暗的岩石融为一体。陈伟抱着他那从不离身的保温杯，里面是出发前灌的滚烫姜茶，此刻成了唯一的热源。李凌波则紧盯着手腕上的夜光表，耳朵里塞着接收器的耳麦，捕捉着任何一丝来自老赵的信号。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如同冰冷的铅块压在心头。风似乎更大了些，吹在伪装网上沙沙作响。就在李凌波几乎要怀疑田二赖是否改变了路线时，耳麦里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短暂而规律的电流杂音——那是老赵发出的约定信号：目标出现，正朝“老鹰嘴”方向移动！
李凌波和陈伟瞬间绷紧了神经，如同蛰伏的猎豹。李凌波轻轻拿起架在一旁、加装了强光探头的强力手电筒，调整呼吸，将光束的焦点预设在田二赖即将通过“老鹰嘴”下方那条狭窄小径的位置。
几分钟后，一个模糊的人影在月影交织的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出现在“老鹰嘴”下方的隘口。正是田二赖！他缩着脖子，裹紧一件深色的破棉袄，骂骂咧咧地吐了口唾沫，显然被这难走的路折磨得够呛。
“就是现在！”陈伟低促一声。
李凌波猛地按亮手电！一道凝聚而刺目的强光，如同撕裂夜幕的利剑，精准地投射到田二赖身上！
“谁？！”田二赖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晃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用手遮挡，惊叫出声。就在这瞬间，陈伟的紫外线电筒清晰地照亮了他棉袄后背、袖口以及裤腿上几处不起眼的、正散发着极其微弱但确凿无疑的淡绿色荧光痕迹！那是李凌波白天在邻县一个混乱的集市，利用人群拥挤的瞬间，极其隐蔽地撒上去的荧光粉！
“确认！目标身上有标记！”陈伟低声对着喉麦报告。
“收到！保持监视！”耳麦里传来后方武警小队指挥员冷静的声音。
田二赖似乎意识到不妙，顾不上骂人，惊恐地左右张望了一下，拔腿就朝“老鹰嘴”另一端、通往寨子的方向狂奔！强光手电立刻熄灭，李凌波和陈伟伏低身体，心跳如擂鼓。他们知道，武警小队已经开始沿着田二赖留下的荧光痕迹，小心翼翼地追踪而来。风吹着地面的落叶，闪着那些荧光痕迹本就微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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