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战场的喧嚣如同退潮般,渐渐平息下来。持续了几乎一整个上午的猛烈进攻,在付出了包括两辆珍贵重型坦克在内的惨重代价后,日军终于显露出了疲态。枪炮声从密集成串变得零星稀疏,最终,除了远处偶尔传来的冷枪和炮弹划破长空的尖啸,富金山、白沙河乃至田家镇方向,都陷入了一种暴风雨过后、令人心悸的短暂宁静。
但这宁静,比激烈的战斗更让人压抑。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下一次风暴来临前的间歇。
战场上,幸存的中国士兵们,几乎是从麻木和机械的杀戮状态中瘫软下来。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们,很多人就抱着枪,靠着战壕壁,或者直接躺在冰冷的泥土和血污中,瞬间陷入了沉睡。哪怕只有十分钟,也是宝贵的休憩。军官们没有去打扰他们,只是默默地安排警戒哨,清点着身边还能战斗的人员。
伤亡数字再次被汇总上来,触目惊心。仅仅一个上午,富金山主阵地几个团的伤亡就又接近四位数,许多连队被打残,甚至成建制消失。弹药消耗同样惊人,特别是手榴弹和迫击炮弹,再次告急。
后勤补给线再次开始了与死神的赛跑。民夫和运输队的队员们,利用这难得的炮火间歇,拼尽全力将物资送上前线。他们穿梭在尸山血海之间,将一箱箱弹药、一袋袋炒面、一壶壶清水,送到那些眼神空洞、军装破烂的士兵手中。
在一个临时设立的补给点,一个负责分发炒面的老班长,看着面前排队的、一个个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士兵,忍不住老泪纵横。他一边将炒面塞到士兵们的饭盒里,一边哽咽着念叨:“吃…多吃点…孩子们…辛苦了…都是好样的…”
一个满脸黑灰,只剩下眼睛和牙齿是白色的年轻士兵,接过炒面,没有立刻吃,而是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小布袋,将大部分炒面倒了进去,只留下一点点塞进自己嘴里,费力地吞咽着。
“娃,你这是干啥?”老班长问道。
年轻士兵抬起疲惫的眼睛,里面有一丝微弱的光:“班长…我们排…就剩我和副班长两个人了…副班长腿断了,在后面洞里…我给他留点…” 说完,他珍惜地扎紧布袋,揣回怀里,对着老班长咧开嘴,想笑一下,却比哭还难看,然后转身,抱着领到的弹药,踉踉跄跄地返回了那片死亡之地。
与此同时,工兵和那些还能动弹的步兵,再次开始了争分夺秒的工事修复。有了前一天的经验和夜里送达的部分“特殊材料”,修复工作显得更有条理。快速凝固水泥被用于填补最重要的堡垒裂缝;预制构件被用来快速搭建新的机枪巢;【应急工事修复机器人】在士兵们惊异的目光中,不知疲倦地进行着最繁重、最危险的加固作业。
“嘿,这铁疙瘩,比咱们十个人都好使!”
“少废话!赶紧干活!天知道鬼子啥时候又打炮!”
士兵们低声议论着,手下却不停。他们知道,这工事就是他们保命的根本,多一分坚固,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在第五战区前进指挥所,朱赤同样没有休息。他站在巨大的沙盘前,听着李韫珩和各处长的汇报,大脑飞速运转。
“日军进攻暂缓,但其主力未受根本性损失,炮兵和预备队仍在后方虎视眈眈。”李韫珩指着沙盘,“根据‘鹰眼’和监听站信息,日军正在重新调配兵力,其第10师团一部有向白沙河以北迂回的迹象。”
“田家镇方向,日军舰炮依旧保持压力,并加强了对我军江防工事的侦察。”
“我军各部伤亡持续增加,尤其是有经验的老兵和基层军官损失巨大,新补充的兵员需要时间熟悉战场……”
问题很多,困难重重。朱赤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沉声道:“命令孙连仲,密切注意日军第10师团的动向,必要时,可主动派出部队进行战术性反击,挫败其迂回企图!”
“命令田家镇李凤龙,发挥要塞火炮机动性,对日军侦察舰艇和靠近的步兵进行威慑性射击,不能让他们太舒服!”
“命令后勤部门,不惜代价,确保今夜有足够的弹药和食品送达一线!特别是富金山方向!”
“通知政治部,加大宣传力度,将前线将士英勇作战的事迹,还有……还有那些敢死队员们的事迹,通报全军,激励士气!同时,向武汉民众通报战况,稳定人心!”
处理完这些,朱赤再次将注意力投向系统。积分在兑换了“穿甲弩”后已不多,但他必须精打细算,为可能出现的更坏情况做准备。
“系统,列出当前积分可兑换的、性价比最高的防御和支援选项。”
界面闪烁:
【“蜂窝”式遥控炸药包 x 50(可布设于阵地前,遥控引爆):兑换积分:点。】
【“止血灵”高效止血粉 x 1000份:兑换积分:点。】
【“夜鹰”单兵夜视仪(微光,初级)x 20具:兑换积分:点。】
【“谛听”地面震动传感器 x 100个(增强版):兑换积分:点。】
看着剩余的七万多积分,朱赤迅速做出了选择:“兑换‘蜂窝’炸药包 x 30, ‘止血灵’ x 500份, ‘谛听’传感器 x 50。” 这些物品将能有效加强夜间防御、降低伤亡、并提供更早的预警。
当黄昏再次降临,将天地染成一片昏黄时,前线阵地初步恢复了基本的防御能力。士兵们也得到了一点宝贵的食物和休息,眼神中恢复了一些生气。但每个人都能感觉到,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力,并未随着夕阳西下而消散,反而在暮色中变得更加浓重。
日军绝不会甘心。白天的挫折,只会让他们更加疯狂。夜色,或许将掩盖更致命的杀机。
在阵地的最前沿,哨兵们瞪大了眼睛,耳朵竖起着,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新的“谛听”传感器被悄悄埋设下去。所有人都知道,这短暂的喘息,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宁静。下一次攻击,或许就在下一秒。
残阳如血,映照着沉默的群山和坚守的士兵,也映照着远方日军阵地那隐约晃动的、不详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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