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耳朵一下红了,恨不得整个人钻进课桌里。
李晴也笑了,但没像老刘那样当堂挖苦,反而顺势说:“大家都别笑,你们名字也都挺好的。以后我慢慢记。”
她说着,把手里的教鞭敲了敲黑板:“今天第一节课,我们不急着上书,本来开学第一天就该轻松一点。我先跟大家玩个游戏,行不行?”
小孩子最听得进去的两个字就是“游戏”,底下一片“行——”的拖长音。
“这样,我手里有十支新的铅笔。”李晴从包里拿出一小把铅笔,笔身是亮黄色,还带小橡皮,看起来就比我们用旧得发黑的铅笔高级。
“我随便点几个同学回答问题,答得好的,就送一支,好不好?”
我心里“哐当”一下:坏了。
这种环节,一般是我被点起来出丑的环节。
果不其然,第一个被点的就是我前桌——周大壮。
他爸是村里会计,家里条件好,衣服总是比我们好半个档次。他从小就看我不顺眼,口头禅是“晦气崽”,觉得我走哪儿哪儿阴。
李晴问的是:“一年有几个月?”
周大壮嗖一下站起来,大声喊:“十个月!”
教室里一片沉默。
我忍不住“噗”地笑出声。
李晴也有点憋笑,咳了一声:“再想想,你几岁了?”
“八岁。”
“那你过了几个生日?”
“八个。”
“那你一年过一个还是一年过两个?”
“一个。”
“那你再算算,你从出生到现在,一共过了几个年?”
周大壮脸涨得通红,嘴巴张张合合:“八个……那……那是不是一年……十二个月?”
李晴终于笑出来:“对,坐下。”她把一支铅笔递过去,“给你,慢慢再想。”
轮到第二个,她居然点了我。
“林宴。”
我心里一哆嗦,站起来,腿有点软。
“那你来回答一个简单的——一周有几天?”
“七天。”这个简单,我脱口而出。
“那‘周一到周五’有几天?”
“……五天?”
“星期天加星期六呢?”
“……两天。”
“那五加二?”
“七天。”
“那你觉得你哪天最开心?”
“今天。”我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
李晴愣了半秒,笑得更真了:“为什么?”
我老实回答:“因为老师今天没带戒尺。”
全班哄堂大笑,就连门口几个偷看的大人也乐了。
李晴被我们笑得也跟着笑,笑完才说:“好,那这支铅笔给你。希望你以后每一周都有一天觉得开心。”
她把铅笔递过来的时候,我感觉那根笔比什么奖状都沉。
周大壮在下面瞪我一眼,小声嘀咕:“就会说嘴上话。”
我本来想回一句“那你也说啊”,话到嘴边又吞回去。
——说实话,这一回,我自己也觉得有点“不配”:只是随口说了句心里话,就拿到了奖励。
而就在我们教室里笑成一锅粥的时候,外面操场上发生了一件小事。
村里那口老水缸,缸沿突然崩了一条缝,“哗——”一大滩水漫出来,把一双晒在地上的新布鞋打湿了,鞋主人的骂声冲天。
这事后来有人跟我妈讲:“今年怪得很,咋啥都坏得这么快呢?”
那时候我当然不知道这些因果,只知道我运气好到离谱:放学路上,苏小杏跟我一起走,她踢到石头差点摔倒,我伸手一拽,结果她没摔,我脚底一滑,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哎呀!”她吓一跳,“你没事吧?”
我拍了拍屁股:“没事,地上又不要钱。”
话音刚落,手往地上一撑,竟然撑到一个硬邦邦的小东西。
我一抬手,是一枚一块钱的硬币,亮得很。
苏小杏:“……”
她咬牙切齿:“你是不是自带捡钱光环?”
“可能吧。”我自己都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她翻了个白眼,把刚才那半块馒头剩下的渣渣塞我嘴里:“给,你这命,还是多吃点,怕你那点运气撑不住。”
我嘴里满是馒头味,心里却忍不住往村子那头飘——从老柳树到祠堂,再到刚才操场边的水缸裂缝。
晚上睡觉前,我躺在炕上,双手枕在脑后,默默在心里数了一遍今天的“好事”:
新老师夸了我的名字;
回答问题拿了铅笔;
路上白捡到一块钱;
晚上我妈做的鸡蛋比平时多一个,还说是“给你补补脑子,运气好也要有本事”。
数着数着,外面传来几句大人压低的说话声——
“你听说没,张家那头牛又生病了。”
“前几天老王家的酱缸翻了,一缸子全臭了,真是邪门。”
“哎,咱村这些年咋这么背呢,以前可不是这样啊。”
我翻了个身,手腕那道青紫在被子里有点发烫。
我把那只手藏得更深,心里悄悄跟自己说:
——巧的。
——都是巧的。
我那时候还天真地以为,只要我不往那个方向去想,这些,就真只是普通的巧合。
后来才知道,有些巧合,是要拿一村人的晦气,才能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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