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叹了口气:“不该给你看到的。”
他把我放在堂中神龛前的蒲团上,说:“待这,别乱跑。”
然后他搬起供桌旁边的一张小板凳,踩上去,伸手去摸神龛后面。
那神龛后面有一块木板,平时没人注意,爷爷熟门熟路地敲了几下,从一个暗格里摸出一个东西来。
——是一个碗。
确切地说,是一个黑得发亮的老瓷碗,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符纹,像有人在上面写了好多字,又被岁月磨模糊了,只剩下一圈一圈乱七八糟的线。
“石头是它的盖。”爷爷喃喃自语,“镇着的。”
我听不懂,只觉得那碗看起来很好玩,就像动画片里妖怪用的那种。
雨越下越大,雷声在远处滚来滚去,祠堂墙角有水从缝里渗出来,地上有点滑。
爷爷把碗捧在手里看了半天,又抬头望了一眼外面的老柳树,柳枝被雨打得左右乱甩,像有人在拼命摇醒它。
“林家守了几代,你生来命就硬……”爷爷喃喃的声音被雷声淹了一半,“可是这碗,不能乱动……”
他说着说着,突然咳嗽起来,手一抖,碗在空中打了个转。
我那时候可能真的是命硬,或者说,命贱。
我下意识伸手去接。
小孩子的手没那么大,只勉强托住一半,那碗边缘磕在我手腕上,冰凉一片贴上来。
下一秒,祠堂里所有的灯都“噗”地闪了一下。
本来昏黄的灯泡先是亮得刺眼,紧接着熄灭,又迅速重新亮起。门口那一片雨幕仿佛突然被按了暂停键,所有雨点都在空中停了一秒。
那一瞬间,我听到一个声音,从碗底下往上冒——不是人声,更像是很多人同时叹气叠在一起,远远近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挤成一个长长的“唉”。
然后,那些声音顺着我抓住碗的那只手,一股脑往我身上涌。
并不疼,也不舒服,像是被人往嘴里猛灌了一大碗热水,热得胸口发胀,脑门发懵。
我眼前一黑。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灯是亮着的,雨声也还在,爷爷坐在我旁边,脸白得像墙,他用力按着我的手腕,嘴里小声骂:“混账,混账啊……”
祠堂门口有人探头进来:“林老,屋顶漏得厉害,要不要找人来修?”
爷爷应了一声:“修,得修。”
那人又问:“刚才是不是打雷了?老柳树那边,劈了一道光。”
爷爷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抬头,看向祠堂外。
雨幕里,老柳树模模糊糊地立在那儿,树冠少了一大块,地上堆着一圈被劈落的枝条。
那一刻我什么都不懂,只觉得有点可惜——柳树好看,现在秃了一块,以后夏天不能在那一片乘凉了。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那天劈掉的,不只是几根树枝。
是古柳村的第一块护身符,被我抓在手里,硬生生拽走了一大截。
而那一大截,最后都挂到了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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