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业第三天的阳光,没能驱散我心底的寒意。
头两天的营业额像两记闷棍,敲得我晕头转向。第一天靠着赵胖子他们撑场面,真实收入惨不忍睹;第二天天气稍好,但也只是杯水车薪。我看着记账本上那两个可怜的数字,胃里一阵抽搐。当初盘算的“多多赚钱”,现在看来像个一戳就破的彩色泡沫。
更现实的问题是,我快没钱了。
早上清点现金时,我把所有的零钱和整钞都摊在冰冷的旧柜台上,一张张捋平,一遍遍数着。五块的,十块的,偶尔有几张皱巴巴的二十、五十……最后清点下来,我全身的家当,刨去必须留作找零的部分,能动用的,只剩下八十七块五毛。
八十七块五毛。
这个数字像块冰,硌在我的心口。它意味着,如果今天再没有像样的进账,我明天可能连去批发市场进最基础的蔬菜的钱都凑不齐。汤底可以用之前熬好的浓缩高汤块顶一顶,但总不能让客人只喝汤不吃菜吧?那种熟悉的、网店倒闭前的恐慌感,又一次攫住了我,比上次更加真切,因为它关乎的已不是虚无的库存,而是明天能否开门的生存。
我坐在柜台后,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学生,他们手里握着豆浆包子,或是在讨论着上午的课程。阳光照在“多多麻辣烫”的招牌上,红得有些刺眼。这份热闹是他们的,与我无关。我这小小的店面,像被一层无形的玻璃隔绝在外,偶尔有人投来一瞥,也很快移开目光。
约莫上午十点多,学生们都去上课了,街道短暂地安静下来。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那个熟悉的、略带拖沓的脚步声。
是王姨。
我的心下意识地一紧,下意识地把摊在柜台上的那些零钱一把拢起,胡乱塞进抽屉里,仿佛这样就能掩盖我捉襟见肘的窘迫。她毕竟是房东,虽然合同签了,租金也约定了月底交,但开业这几天门庭冷落的样子,她肯定看在眼里。她会怎么想?会不会后悔把铺子租给我这个看起来就不太靠谱的年轻人?
“王姨。”我站起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自然的笑容,但肌肉有些僵硬。
王姨还是那副样子,微胖的身材裹在一件深色的夹克里,手里拎着个布袋子。她迈进门,那双锐利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习惯性地、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店里的一切。
空荡荡的桌椅,干净得反光的地面,以及选菜柜里——虽然我尽力整理过,但相比开业时那满当当、水灵灵的状态,此刻明显空疏了不少,尤其那些价格稍高的肉卷和丸子,几乎没怎么动。她的目光在选菜柜上停留的时间格外长了些。
“小张啊,”她开口,语气和往常一样,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这两天,生意摸着点门道没?”
我喉咙有些发干,准备好的说辞在嘴边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化作了实情。在她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撒谎显得徒劳且可笑。
“王姨,不瞒您说,”我苦笑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挺难的。没什么人,准备的菜……都损耗了。” 我没敢提那仅剩的八十七块五,但脸上的难色和语气里的颓唐,想必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姨“嗯”了一声,没接话,既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表现出失望。她踱到选菜柜前,手指隔着玻璃,点了点放冻豆腐和海带结的那个格子。那里的库存消耗得最慢,因为价格便宜,口感也相对普通,并非学生们的首选。
“这东西,”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耐放是耐放,但放久了,吸不了汤汁,口感就跟嚼木头渣子似的,更没人要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她是在暗示我食材不新鲜,连忙解释:“王姨,这些我都定期更换的,不会……”
她摆摆手,打断了我,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脸上,那眼神不再是审视,而带上了一点别的东西,一种混合了了然、无奈和一点点……或许是同情的东西。
“我那儿,”她语气平淡地开口,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小卖部里也进了点这类货,堆在角落里,占地方,半天卖不出一包。放着也是放着,还占我库房地方。”
她顿了顿,看着我:“我搬半箱过来,放你这儿,你搭着卖。算你赊的,等你啥时候生意顺了,赚着钱了,再按进价给我就成。”
我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等我回答,她已经利落地转身,拎着她的布袋子,脚步拖沓却坚定地往外走去。
那半箱“人情”
我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一股热流猛地冲上鼻腔和眼眶。我不是傻子,我听得懂王姨话里的意思。什么“占地方”,什么“卖不动”,都是借口。她那个小卖部,针头线脑都能卖出去,怎么会偏偏这点冻豆腐海带结就成了负担?她是看到了我的困境,用这种最不伤我自尊的方式,拉我一把。
这不仅仅是半箱价值几十块钱的货。这是在帮我降低明天的采购成本,是在给我喘息的机会,是在告诉我,这条街上,不是只有冰冷的商业竞争,还有滚烫的人情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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