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业那天,天从凌晨就阴得厉害,像一块浸了水的灰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几乎一夜没合眼,凌晨三点就睁着眼躺在阁楼的小床上,听着窗外的寂静——连路灯的电流声都清晰得可怕。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一半是盼了许久的兴奋,一半是怕输得精光的惶恐。四点一到,我再也躺不住,轻手轻脚爬起来,顶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骑上那辆叮当作响的二手三轮车,融进了城市还没醒透的黑暗里。
大学城静得很,只有清洁工的扫帚划过地面,“沙沙”声有节奏地飘过来。我拉开“多多麻辣烫”的卷帘门,新刷的墙味混着昨天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属于我自己的“产业”的味道。我深吸一口,用力搓了搓脸,逼着自己打起精神。
第一件事是热汤。昨天熬好的骨汤放了一夜,表面结了层乳白色的油,我小心翼翼地撇下来——这油留着炒辣椒油正合适。点燃灶火,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起初是细微的“滋滋”声,很快汤里就冒起小气泡,像春天解冻的泉眼,慢慢连成一片,“咕嘟咕嘟”的声响又填满了这十五平米的小店。乳白的汤翻滚着,大骨和鸡架在里面浮浮沉沉,浓郁的香气散开来,终于驱散了清晨的冷意。
我擦了三遍选菜柜的玻璃,直到能映出自己的影子,才把洗好的食材一样样码进去:翠绿的菠菜、油麦菜,白得透亮的金针菇、豆腐泡,橙红的胡萝卜片,嫩黄的土豆片,还有各色丸子和肉卷……灯光一照,这些菜水灵灵的,像幅等着被吃的静物画。我还特意调整了位置,把颜色鲜艳的菜摆在显眼处,盼着能勾住客人的眼。墙上的价目表也用抹布擦了一遍,连桌椅腿都没放过。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客人来。
可老天爷偏要给我泼冷水。刚过七点,天突然黑得像傍晚,远处传来闷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起初是“啪嗒啪嗒”的,眨眼就连成了雨幕,“哗啦啦”的声响裹住整条街。雨水顺着新招牌往下流,红底黄字被洗得刺眼,却在雨里抖得像要哭。
我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心一点点沉下去。时间在雨声里走得特别慢,每声雷都像炸在我心口。选菜柜里的菜还保持着早上的鲜亮,可这会儿看,倒像是在嘲讽我:准备得再周全,没人来又有什么用?汤还在滚,煤气烧的是钱,食材放着是损耗,我攥着衣角,指节都发白了。
“胖子麻辣烫”的仗义
就在我盯着汤桶发呆,心疼煤气钱又怕菜坏了的时候,一阵粗嗓门穿透雨幕闯了进来:“老三!你这开业挑的什么日子?龙王爷都来给你道喜了?”
我抬头一看,赵胖子裹着透明雨衣,像个移动的肉山,费劲地挤进门,雨衣上的水“哗啦啦”流了一地。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人——卖炒饭的老李、开奶茶店的小王、修手机的大刘,还有隔壁街理发店的托尼老师,都淋得湿漉漉的。
他们一进来,带着外面的凉气和烟味,瞬间把店里的冷清冲散了。“胖哥!李哥!你们怎么来了?”我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迎上去,声音都有点发颤。
“废话!你开业我们能不来?”赵胖子脱了雨衣,露出印着“胖子麻辣烫”的文化衫,直接走到选菜柜前,“兄弟们,今天给老三暖暖锅!往多了点,算我的!”
“必须的!张老板开业大吉!”老李笑着夹了一大把肥牛卷,“这肉看着就新鲜!”小王盯着鱼豆腐不放,托尼老师翘着兰花指挑青菜:“哎哟,这菜洗得真干净!”
选菜柜前终于有了人影,夹子碰篮子的“咔嗒”声、男人们的笑声混在一起,小店突然就“活”了。我手脚麻利地称重算钱,赵胖子一把按住我:“开业头一天,得见红!我来付!”那几声“叮咚”的到账提示音,在雨声里听得格外清楚,像救命的仙乐。
我拿出十二分的劲烫煮,按每个人的口味调辣度。几大碗麻辣烫端上桌,红油滚着热气,香气裹着麻酱的醇厚,几乎要顶破天花板。赵胖子吸溜着冻豆腐,烫得直哈气还不忘竖大拇指:“味儿正!汤底够厚,辣子也香!老三,你这手艺出师了!”
老李啃着萝卜点头:“比‘好味道’那家强,他那汤全是味精味。”大刘嚼着丸子含糊不清地夸。听着这些话,我心里的紧绷的弦松了点,暖流涌上来——至少,我的汤、我的菜,是被认可的。这短暂的热闹,像强心针,暂时压下了心里的慌。
雨幕中的过客与现实的冰冷
可热闹没持续多久。赵胖子他们吃完,说几句“坚持住”“会好的”,就穿上雨衣冲进雨里,各自回去看店了。
店里又静了下来,比之前更静。桌上还留着空碗和红油,香气没散,可冷清像潮水似的涌回来。雨还没停,偶尔有学生撑着伞走过,有人被香味勾得探头看,可看见空店(就我一个老板),又犹豫着走了;还有人看了价目表,跟同伴嘀咕两句,转头去了旁边开得久的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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