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当最后一缕硝烟在微风中散尽，营地C区的枪声彻底平息。探照灯的光柱在满目疮痍的训练场上来回扫视，如同巨兽不安的眼睛。空气中混杂着刺鼻的硝烟、尚未散尽的血腥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名为后怕的寒意。
行动宣告结束。幸存的预备队员们被重新集结，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偶尔因放松下来而导致的肌肉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许多人脸上还残留着油彩与污垢，眼神里交织着疲惫、尚未平息的 肾上腺素冲击，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茫然。
清点和打扫工作迅速展开。医务兵和担架队穿梭其间，处理伤员，收敛遗体。那两名警卫连士兵的遗体被小心地抬走，覆盖上了深绿色的帆布，那沉默的一幕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林陌所在的小组与其他人汇合，高磊正在向一名教官低声汇报刚才遭遇狙击手的情况。林陌沉默地站在一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视着周围，尤其是在高处和阴影区域停留。那双冰冷如毒蛇的眼睛，仿佛仍烙印在夜空中，带来一种无形的、持续的压力。
赵峰在一名助教的搀扶下也来到了集合点，他的脚踝经过紧急处理，依旧肿胀，但脸上已恢复了大部分往日的冷静。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正在低声交谈的高磊和林陌身上，眉头微蹙，似乎在快速分析着获取的信息。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现场勘查的技术军士快步走到正在听取汇报的周锐面前，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装着几枚黄澄澄的弹壳。他的脸色异常严肃。
“教官，发现情况。”技术军士的声音不高，但在这片相对安静的区域里显得格外清晰，“在交火区域，尤其是装卸区和东南库房区，发现了这个。”
他将证物袋递到周锐眼前。周锐接过，借着探照灯的光线仔细查看。那几枚弹壳的底火上，清晰地印着陌生的标识，绝非国内制式弹药。
“确认过了，”技术军士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是5.56mm NATO 标准弹，来源……初步判断是境外流通的外贸型号，具体批次和渠道待查。”
周锐捏着证物袋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外贸型弹药。
这五个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开了之前所有关于“这是否是一场超逼真考核”的猜测迷雾。
训练可以用实弹制造紧张氛围，可以模拟伤亡，甚至可以动用库存的、标记清晰的国外武器作为假想敌装备。但绝无可能，也绝无必要，使用这种难以追溯、明显来自外部渠道的“外贸型”实弹！这违背了所有训练安全条例和逻辑！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弹药，是那些“不明武装分子”自己带进来的。
他们是真实存在的、拥有境外武器来源的、怀有未知目的的武装渗透者。
营地，真的被入侵了。
一股寒意顺着在场所有人的脊椎爬升。之前的战斗，不再是逼真的演习，而是真正的、你死我活的实战。他们射出的子弹，可能真的夺去了生命；他们面对的，是真正的、意图不明的敌人。
林陌也听到了技术军士的汇报。他想起仓库平台上那个幽灵般的狙击手，想起那双毫无人类情感的眼睛，想起那缕奇异的、不属于基地的气味。这一切碎片，似乎都与“外贸型弹药”这个冰冷的证据串联了起来。
那不是训练中的“假人”，那是真实的、高度危险的敌人。
“所有人！”周锐的声音如同寒铁摩擦，打破了死寂，“原地待命，没有命令，不得擅动，不得交谈！”
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
没过多久，几辆黑色的越野车疾驰而来，刺耳的刹车声在集合点前响起。车门打开，率先迈步而出的，正是“龙刃”大队长雷战。他穿着常服，外面随意套着一件作战背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扫过现场时，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压力。
他的身后，跟着林朔（鹰眼）以及几名表情严肃、显然是情报部门的人员。
雷战没有看那些被收集起来的弹壳，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两具覆盖着帆布的遗体上，停留了数秒，下颌线绷紧了几分。然后，他才转向周锐，以及集合在一起的预备队员们。
“情况我已经基本了解。”雷战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清晰地传遍全场，“这是一次严重的、性质恶劣的安全事件。我们失去了两名优秀的战士。”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每一张年轻而紧绷的脸。
“初步证据表明，渗透者使用的，并非训练器材，而是境外流通的实弹武器。”他没有提及“外贸型号”这个细节，但意思已经足够明确，“这意味着，今晚的袭击，极有可能是一次真实的、由外部势力策划的渗透行动。”
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当这话从雷战口中明确说出时，队伍里依旧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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