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黑暗、绝望的深海已被甩在身后,如同一个终于醒来的噩梦。
“信使”牵引着伤痕累累的“幽灵棺材”,如同母兽拖拽着濒死的幼崽,无声地滑入一个隐藏在某处偏远海礁岩层之下的巨大水密船坞。厚重的合金闸门在身后缓缓合拢,排空海水,发出沉闷如叹息的轰鸣,最终将外界的一切危险彻底隔绝。
当舱门在气压平衡的嘶鸣中开启时,一股混合着高级消毒水、臭氧和某种令人心神宁静的植物精油气味的新鲜空气涌了进来,与潜艇内污浊腐朽的气息形成剧烈反差。光线柔和而稳定,不再是指示灯濒死的闪烁,而是模拟着自然晨光的灯带,勾勒出一个极简、空旷却充满科技感的巨大空间。
田中健第一个走出来,他的身体依旧虚弱,需要扶着舱壁,但脊梁挺得笔直。他踩在冰冷却异常洁净的金属甲板上,脚下传来的坚实触感,让他几乎有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紧随其后的是黑崎,他下意识地侧身,用未受伤的手臂虚扶了一下脚步虚浮的中岛惠子。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田中健的眼睛。神谷直人和伤势较重的佐川刚则几乎是被两名沉默的、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色制服的人员搀扶出来的。上原健太和埃琳娜则帮他们提拎背包和枪械等个人物品,紧跟在后面。
他们站在船坞平台上,如同刚从地狱爬回的饿鬼,衣衫褴褛,浑身布满干涸的血迹、油污和汗渍,脸上是极度疲惫后残留的惊恐与麻木。但他们的眼睛,在经历了漫长的黑暗和濒死体验后,贪婪地适应着光明,瞳孔深处那点求生的火焰,终于不再被压抑,开始重新燃烧。
这里不像一个军事基地,更像一个顶级的、极具未来感的私人疗养所或极简主义艺术馆。冰冷的金属墙壁与温润的木质地板交错,空气循环系统带来清新微风,远处甚至能听到模拟的、若有若无的自然音效。除了接引他们的两名工作人员(动作精准、沉默寡言,更像是高级AI或经过严格洗脑的特工),看不到其他人影。这种突如其来的、近乎奢侈的“正常”与“洁净”,与他们自身的狼狈形成了尖锐对比,脚下积起的一小滩污渍,更让他们感到一种格格不入的恍惚。
他们被引至生活区。宽敞的房间,舒适的床铺,恒温控制的淋浴间,以及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衣物和热气腾腾的、营养均衡的流质食物。中岛惠子拿起一杯水,手依然微微颤抖,清冽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慰藉。物理上的安全得以确认,但精神上的紧绷,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并未因环境的改变而有丝毫松弛。
黑崎站在淋浴下,任由热水冲刷着身上的血污和疲惫,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已被专业的医疗凝胶覆盖,传来清凉的镇痛感。他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的却是深海黑暗中那道致命的“水刀”和秦品追兵逼近的阴影。安全,只是暂时的幻觉。神谷直人瘫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不知是在后怕,还是在计算着新的风险。佐川刚则很快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鼾声中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
他们都知道,这宁静的港湾之下,潜藏着更深的暗流。
数小时的休整后,田中健被邀请至修养所的核心休息区。这里更像一个高级董事会的私人会议室,装饰简约而奢华,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模拟的壮丽海景。
空气中泛起微弱的涟漪,索恩的全息投影悄然出现在房间中央。他依旧穿着合体的便装,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参加一场普通的视频会议。
“田中先生,恭喜脱险。”索恩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清晰而冷静,“‘信使’传回了你们的状况。不得不说,黑崎先生的临场决断,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绝境求生案例。”
田中健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喜怒:“代价惨重。我们失去了渡边,也几乎耗尽了‘幽灵棺材’的最后一点价值。”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索恩的投影,“索恩先生,直说吧,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中村修平和秦品的网,撒到哪里了?”
索恩的投影做出一个类似摊手的动作:“中村修平就像一条受伤的毒蛇,报复心极重。他的‘影逝众’残部正在被重新激活。而陈平……秦品,”他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有微不可察的停顿,“他的‘天枢’系统比我想象的更快。我的‘信息迷雾’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虽然我及时进行了干扰和误导,但他们大致的方向已经锁定。这里,并非绝对安全。”
气氛瞬间凝重。
田中健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光芒:“所以,被动躲藏,只是慢性死亡。”
“哦?”索恩挑眉,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田中先生有更好的方案?”
“我在脱困前,抛出了‘鱼饵’。”田中健坦然道,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寻常公事,“‘扶桑木’的部分核心框架,和‘定向能量武器’的基础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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