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鸣风的“双城记”生活渐入佳境，如同一个娴熟的舞者，在市与县两个舞台上切换自如，而权力的效应，也在这种切换中无声地显现。
市发改委报送上来一份关于某个民生项目资金分配的请示件，按照流程，需要分管副市长李鸣风先提出意见。文件先到了秘书孙磊手里，孙磊仔细审核后，附上了简洁的背景说明和建议，才呈送给李鸣风。
李鸣风浏览片刻，拿起笔，在“拟同意，请王哲市长审示”的“拟”字上画了个圈，在旁边郑重签下“李鸣风”三个字和日期。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数百万的资金流向和数个部门的工作重点就此确定。孙磊拿着这份签批件出去时，感觉手上的纸张都重了几分。他亲眼看到，等这份文件最终走完流程下发后，相关部门的局长们打电话来汇报落实情况的语气，都比之前更加恭敬和及时。这就是副市长签字权的无形重量。
午餐时间，李鸣风在市政府食堂小包间吃饭。几位局长恰好也在，纷纷过来打招呼。 “李市长，您也来食堂吃饭啊？” “嗯，方便。”李鸣风笑着点点头。 文旅局柳局长“顺便”提了一句：“市长，您上次提点的那个消费季细化方案，我们改好了，下午就给您送过去？” 卫健委马主任也“顺便”问道：“市长，关于医共体试点选点，我们初步选了长丰区和林水县，您看……” 李鸣风一边吃着饭，一边言简意赅地回应：“方案好了就送来看。试点选点你们先论证，我觉得问题不大，上会前我再看看。”
一顿简单的午餐，变成了非正式的工作交流。几位局长心满意足地离开。孙磊默默观察，发现领导哪怕在吃饭时，脑子也根本没闲着，而且这种非正式场合的几句话，往往比正式会议更能推动工作。
周五下午，李鸣风照例返回长湖。他的专车刚下高速进入长湖地界，司机小陈就发现前面有辆县交通局的路政稽查车。那辆车似乎从后视镜里认出了车牌，立刻主动减速，靠边，然后仿佛在执行公务一样，开始默默地在前方引导开道，既不明显打扰，又悄然确保了道路畅通。
小陈笑着对后排的李鸣风说：“书记，您看，县里的同志太热情了。” 李鸣风从文件上抬起头，看了一眼，微微蹙眉：“胡闹。小陈，超过去，正常开就行。” “好嘞。”小陈一脚油门超了过去。那辆路政车果然没有再跟上，但用对讲机说了些什么，很快，前方路口原本可能存在的临时检查点似乎也悄然撤掉了。
李鸣风摇摇头，继续看文件。这种无形的特权，他并不喜欢，但也无法完全避免。这仅仅是基于一个车牌号所带来的效应。
在长湖，一个关于开发区土地集约利用的现场会上，发生了点小状况。分管国土的副县长和自然资源局局长对一个历史遗留的土地权属问题各执一词，争执不下，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徐海峰县长刚要开口调和，李鸣风轻轻抬手制止了。他没说话，只是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位声音提高了八度的自然资源局局长。
就这么平静地看着，看了大约五秒钟。
刚才还据理力争的局长，声音越来越小，脸色逐渐变得不自然，最后竟然下意识地避开了李鸣风的目光，额头上似乎冒出了细汗，喃喃道：“当然……当然最后还是要以事实和政策为准……我们回去再好好查查档案……”
李鸣风这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和：“有争议是好事，把事情辩明白。海峰县长，这件事你牵头，组织两家和法制办、档案馆，下周三前把原始凭证和政策依据理清楚，拿出一个明确意见报给我。散会。”
没有批评，没有发火，甚至没有直接表态。但就因为那平静的几秒钟注视，和最后轻描淡写的安排，就让一位实权局长瞬间收敛。这就是权威，一种不怒自威、基于地位和过往积累的影响力。
周末，李鸣风难得休息，陪妻子林晚秋和女儿李小溪在长湖的一家大型书城逛逛。小溪在儿童区看书，李鸣风夫妇则在咖啡区小坐。 邻桌几个穿着时髦、看似企业高管的年轻人正在高谈阔论，声音颇大。 “……长湖这边投资环境也就那样，衙门作风还是重，办点事跑断腿！” “可不是嘛，尤其是下面那些小科长，脸难看事难办！上次为个项目审批，卡了我半个月！” “要我说，还是得找对关键人。听说新来的李副市长挺厉害的，可惜搭不上线啊……”
他们显然没认出旁边坐着的就是话题主角。林静闻言，好笑地看了一眼丈夫。 李鸣风面无表情，慢悠悠地喝着咖啡。
这时，书城的总经理恰好在巡场，一眼看到了李鸣风，立刻满脸堆笑地小跑过来：“李书记！哎呀，您今天怎么有空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书城蓬荜生辉啊！有什么需要您随时吩咐！”
这一幕，瞬间让邻桌那几位“精英”僵住了，声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鸣风只是对书城经理淡淡一笑：“王总客气了，周末陪家人来看看书，很好。你们忙，不用管我。” 经理识趣地寒暄两句后离开。邻桌那几位再也没敢出声，没多久就灰溜溜地起身走了。
林晚秋低声笑道：“李大市长，威风不小啊。” 李鸣风无奈地摇摇头：“狐假虎威罢了。真正要改善营商环境，还得靠制度，靠徐海峰他们扎扎实实去干，不是靠哪个领导发句话。”
这就是李鸣风当下的日常。权力如同空气，无处不在，体现在签字的笔尖、偶然的注视、甚至一个不经意的偶遇里。他已然习惯了这种效应，但内心始终保持着一份清醒，知道这一切的根源是组织赋予的职位和责任，而非他个人有多么了不起。
他驾驭着权力，而非被权力驾驭。双城之间的奔波与历练，让他的根基扎得更深，视野变得更广，手中的权柄，也运用得更加纯熟和沉稳。
而关于他完全离开长湖、专任副市长的日子，也在这种忙碌与沉淀中，一天天临近。所有人都知道，长湖李书记的时代即将落幕，但属于李鸣风的更大舞台，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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