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你说的这些委屈,憋屈,我信!十几年的疙瘩,没那么容易解开。我今天来,不是来给你讲大道理,也不是来敷衍你。”
他从随身的旧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没有封皮、只有寥寥几页纸的材料,轻轻推到沾满油污的工作台上:“你看看这个。”
周卫国狐疑地瞥了一眼,目光瞬间凝固!那赫然是一份关于“原县矿机厂破产改制及职工安置问题专项梳理工作初步计划”的草稿!落款处,有李鸣风和徐海峰的亲笔签名!计划的核心内容,是准备在近期,由县委县政府牵头,县纪委、审计局、人社局、信访局、工会等部门联合成立专项工作组,重启对矿机厂改制过程、资产处置、职工安置补偿金流向的全面调查清理!目标是厘清责任,依法追偿,最大限度保障职工合法权益!
“这……”周卫国的手有些颤抖,拿起那几页纸,反复看了几遍,眼中的愤怒被巨大的震惊和一丝不敢置信的希望取代。
“这是李书记和徐县长亲自签批的内部动议,还在完善阶段,属于高度机密。”郑朝阳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千钧,“老周,县委和李书记知道你们的冤屈,也知道这事拖得太久,寒了大家的心!重启调查,是动真格的!但调查需要时间,需要程序,更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周卫国:“现在,长湖面临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省委张春林书记,马上就要来视察!这是长湖转型发展、彻底摆脱过去阴影的关键时刻!也是我们这些老矿工子弟,能真正看到一个有希望的新长湖的机会!如果在这个时候,因为矿机厂的历史问题闹出群体事件,让省委书记看到的是一片混乱、是陈年积怨爆发,结果会是什么?”
郑朝阳的语气变得无比沉重:“结果就是,省委对长湖彻底失望!长湖刚刚起步的发展可能被打断!县委李书记所有为转型付出的努力可能付诸东流!而你们的问题,只会被当成阻碍发展的‘不稳定因素’,被更严厉地压制下去!重启调查?只会遥遥无期!甚至可能永远石沉大海!”
周卫国拿着材料的手,攥紧了,指节发白。他嘴唇翕动着,想反驳,却发现郑朝阳的话像冰冷的锥子,刺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恐惧——他们闹,真的能解决问题吗?还是只会让处境更糟?
“老周,”郑朝阳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诚恳,“县委不是不解决问题,而是要选择最能解决问题、最能给你们一个交代的方式!李书记让我给你带句话:矿机厂几百号工人的血汗钱和公道,县委记在心上,绝不会忘!但讨回公道,需要智慧和耐心,更需要一个能给公道做主的环境!”
他顿了顿,看着周卫国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你是厂里的技术骨干,是明白人。现在,县委需要你帮个忙。稳住老兄弟们,给大家一个希望,也给我们一点时间!只要平稳度过这几天,我郑朝阳以党性担保,这个专项工作组一定成立,调查一定启动!县委的大门,随时向你们敞开反映情况!”
郑朝阳又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不是钱,而是几张盖着章的凭证:“这是县职业培训中心的免费技能提升名额,针对你们这些有经验的老技工,学的是现在产业园急需的精密机械维修。还有,你儿子明年中考吧?县一中的‘困难职工子女帮扶计划’名额,我给你争取了一个。老周,日子总要向前看,给自己,也给孩子们,留条更有奔头的路。”
恩威并施,有理有据,更给了一条看得见、摸得着的出路。周卫国沉默了,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材料、凭证,又看看自己这间破旧的小铺子,再看看郑朝阳那双坦荡而带着恳切的眼睛。十几年上访无门的绝望,对未来一丝渺茫的期盼,以及对“大领导视察”可能带来转机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激烈冲撞。
许久,他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将那几页材料和凭证紧紧攥在手里,声音沙哑而疲惫:
“郑书记……话说到这份上……我信你一次,也信李书记一次。这几天……我会看着老兄弟们。但是,”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张书记走了之后,如果调查组没动静……就别怪我们这些老骨头,豁出去把天捅个窟窿!”
“一言为定!”郑朝阳站起身,向这位倔强的老工人伸出了手。周卫国迟疑了一下,最终,那只沾满油污、布满老茧的手,重重地握住了郑朝阳的手。这不是和解,而是一个在悬崖边上达成的、无比脆弱的停战协议。
与此同时,中矿矿区入口。彩排正在紧张进行。巨大的彩门已经搭起,“安全 绿色 创新 共享”的标语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徐海峰和刘洋站在临时搭建的观礼台一侧,神情严肃。
“下面进行F7断层智能精准开采远程演示环节!”现场指挥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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