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死寂的压抑中爬行,终于蠕动到了黎明前最黑暗的刻度。天地间仿佛被扣在一口巨大的墨缸里,连风声都吝啬给予。只有“鸢巢”机场零星的光点,和那缓慢移动的探照灯光柱,证明着这片区域并非完全沉睡。
潜伏在东南角铁丝网破损处外的爆破组,如同紧贴着大地的苔藓。张三位于最前方,他的呼吸悠长而细微,几乎与周围环境的脉动同步。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冲锋枪冰冷的护木上,目光穿透黑暗,牢牢锁定着远处那个巨大的、模糊的油罐轮廓。那是他的目标,也是今晚这场“烟花表演”的主引信。
在他的侧后方,突击组的队员们弓着身子,肌肉紧绷,像一张张拉满的弓,箭矢直指停机坪和指挥所。更远处的制高点上,狙击手老烟枪将脸颊轻轻贴在高倍瞄准镜的目镜罩上,十字分划稳稳地套住了那座聒噪的探照灯塔基座上的日军哨兵。
林晓伏在一个小小的土坡后面,望远镜里映出机场沉寂的景象。他的心跳平稳,但肾上腺素却在体内无声地奔流。他抬起手腕,夜光表针指向了预定时刻。
没有声音,只有一个简单而坚决的手势,从他所在的位置传递出去。
行动!
张三如同被无形的绳索牵引,第一个动了。他没有选择那处破损的铁丝网,而是在探照灯光柱扫过的瞬间,如同狸猫般翻滚过铁丝网下的浅沟,利用阴影的死角,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便消失在机场内部的黑暗中。他身后的几名爆破手紧随其后,每个人都背负着沉重的炸药块,动作却轻盈得不可思议。
几乎是同时,狙击手老烟枪扣动了扳机。
“咻——”
一声轻微到几乎被忽略的枪响,探照灯塔上的哨兵身体猛地一僵,随即软软地瘫倒,那道光柱戛然而止,固定在了一个无用的角度上。
另一座灯塔上的日军似乎察觉到了异常,光柱开始慌乱地移动。但为时已晚。
张三小组已经如同鬼魅般贴近了油库区域。这里只有两个抱着枪打盹的哨兵。张三打了个手势,两名战士如同猎豹般扑出,匕首在黑暗中划过冰冷的弧线,两名哨兵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倒了下去。
没有片刻犹豫,战士们迅速将捆扎好的磁性炸药块吸附在巨大的油罐金属壁上,设置好延时引信。动作熟练,配合默契,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
“撤!”张三低喝一声,小组立刻转向,扑向不远处的露天弹药堆放点。
与此同时,林晓亲自带领的突击一组,已经从另一个方向利用巡逻队的空隙,潜行到了停机坪边缘。一架架日军飞机如同沉睡的钢铁巨兽,在微弱的星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
“动手!”林晓一挥手。
战士们两人一组,迅速分散开来。有人掏出燃烧瓶,将布条点燃,狠狠砸向飞机的座舱和引擎!有人则将磁性炸药吸附在机翼下方和起落架连接处!
“轰!”第一架零战的座舱率先爆燃起来,火光瞬间照亮了周围惊恐的日军地勤的脸!
“敌袭!敌袭——”凄厉的日语警报声终于划破了夜空。
但混乱,才刚刚开始!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大地都为之震颤!油库方向,冲天的火球猛地腾起,映红了半个天空!灼热的气浪如同实质的墙壁般向外扩散,点燃了附近一切可燃物!紧接着,是更加密集和恐怖的连环爆炸!
弹药堆放点被引爆了!航空炸弹、炮弹、子弹……如同被投入火中的鞭炮,发出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咆哮!破片带着死亡的尖啸四处飞射,将附近的营房、工事撕得粉碎!
整个“鸢巢”机场,在这一刻,彻底变成了烈焰与爆炸的地狱!
“八嘎!哪里打枪?”
“快救火!”
“飞机!我们的飞机!”
日军像无头苍蝇一样从营房里冲出来,有的甚至没来得及穿上衣服,有的拿着武器却找不到敌人,只能在火光中盲目地奔跑、呼喊。指挥官声嘶力竭的吼叫被淹没在巨大的爆炸声和燃烧的噼啪声中。
突击二组在爆炸的掩护下,如同利刃般插向指挥所。几颗手榴弹从窗户丢了进去,短暂的寂静后,猛烈的爆炸从内部传来,电台天线冒着火花歪倒下来。
停机坪上,爆炸声和燃烧的光芒此起彼伏。一架接一架的日军飞机在烈火中扭曲、变形、解体,铝制蒙皮被烧熔,油箱发生二次爆炸,将燃烧的碎片抛向空中,如同下起了一场火雨。
张三小组在完成爆破后,没有恋战,按照预定路线,边打边撤,用精准的点射清理着零星试图阻拦的日军。
林晓打空了一个弹匣,将一名挥舞着军刀的日军曹长扫倒,对着周围的战士大吼:“撤!按计划路线!快!”
战士们如同潮水般脱离接触,向着东南方向的撤离点狂奔。身后,是照亮了夜空的巨大火炬,是日军绝望的嚎叫和依旧在持续殉爆的弹药声。
“烟花”已经点燃,绚烂、残酷,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出机场外围,没入丛林的那一刻,一阵密集的子弹突然从侧翼扫来,打在撤退路线的土坡上,溅起一串串烟尘!
一队反应过来的日军,大约一个小队,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竟然绕到了他们侧前方,试图截断退路!
林晓瞳孔一缩,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狂欢之后,猎犬的獠牙,已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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