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村人诡异的话语和远处隐约的犬吠,如同两把冰冷的锥子,刺破了土房里短暂的、虚假的安宁。林皓的心脏再次被无形的力量攥紧。时间,不再是缓慢的煎熬,而是变成了加速流失的沙漏。
“雨要来了……雨一下,雾就散了……”
老人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他凑到破窗边,仰头望向被浓雾封锁的天空。空气中的湿气确实越来越重,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着整个死村。
“但雨停了,雾还会起来……你们时间不多……”
这意味着,他们可能只有一个雨天的窗口期。必须在雨停、浓雾再次合拢之前,找到离开这片沼泽的路!
而更迫在眉睫的威胁是犬吠声。虽然暂时没有靠近,但猎犬的鼻子不会骗人。一旦雾气稍散,或者追兵拉网式搜索到这里,这间小小的土房根本无处可藏。
他回到阿坤身边。第二支青霉素似乎起了一些作用,阿坤的体温没有再飙升,但仍然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像纸。移动他无疑是巨大的风险,但留在这里,更是坐以待毙。
必须走!趁着雨还未下,趁着追兵还未完全锁定位置!
林皓不再犹豫。他迅速将最后一点井水灌满水壶,将那个缺口的陶罐也带上(或许还能用来接雨水)。他把文件夹和《圣经》用油布再次仔细包好,塞进背包最底层,然后将电台小心地放在上面。他撕下自己内衣相对干净的布条,重新紧紧包扎了阿坤腿上的伤口,尽量减少行动时的渗血。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将阿坤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架了起来。阿坤沉重的身体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咬紧牙关,稳住身形,一步一步挪到门边。
他侧耳倾听片刻。外面除了风声,只有那破收音机依旧在固执地发出噪音。犬吠声似乎远了一些,或许被复杂的地形暂时引向了别处。
机会稍纵即逝!
他用力推开堵门的木条,架着阿坤,踉跄地冲入了浓雾弥漫的废墟之中。他没有明确的方向,只能凭感觉朝着与之前听到犬吠声相反的大致方位,同时也是守村人消失的方向移动,潜意识里,他觉得那个诡异的老人既然能在这里生存,或许附近有相对安全的路径。
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阿坤的体重,泥泞湿滑的地面,以及无处不在的、阻碍视线的浓雾,都使得逃亡之路布满荆棘。林皓只能依靠顽强的意志力支撑,汗水混着雾水浸透了衣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就在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大半个村落,即将没入村外更茂密的芦苇荡时——
“咔嚓—轰隆!”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灰蒙蒙的天幕,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雷声!豆大的雨点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起初稀疏,瞬间就变得密集如瀑!
暴雨,终于来了!
雨水冰冷刺骨,劈头盖脸地浇下,能见度瞬间降至更低。但与此同时,林皓能感觉到,周围那令人窒息的浓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雨水打散、驱离!远处的景物轮廓开始隐隐约约地显现出来!
雾要散了!守村人的话应验了第一部分!
然而,这带来的不全是好处。暴雨也冲刷着地面,可能会湮灭他们的足迹,但也让道路变得更加泥泞难行,更重要的是——雨水会冲刷掉阿坤伤口可能渗出的血迹,这对于依靠气味追踪的猎犬来说,或许是暂时的干扰,但对于需要寻找方向的林皓来说,守村人所说的“看影子辨方向”的方法,在暴雨中根本无法实现!
他们现在如同瞎子一样,在暴雨和逐渐稀薄的雾气中盲目奔逃!
“汪汪汪!!!”
更大的噩耗传来!暴雨中,犬吠声再次响起,而且听起来比之前更近、更清晰!甚至能听到人的呼喝声!追兵并没有被暴雨阻挡,反而可能利用雾气消散的时机加快了搜索速度!
“这边!有痕迹!”风雨声中,隐约传来一声呼喊!
被发现了!可能是刚才穿过村落时留下的痕迹,也可能是单纯的运气!
林皓头皮发麻,再也顾不得节省体力,架着阿坤,拼命向着芦苇荡深处冲去!雨水模糊了视线,芦苇叶如同锋利的刀片,抽打在脸上身上。脚下的泥沼变得更加湿滑,几次都差点摔倒。
子弹划破雨幕的声音尖锐地响起!“哒哒哒!”冲锋枪的点射打在周围的芦苇上,水花和碎屑四溅!
“看到他们了!在那边!别让他们跑了!”
追兵已经近在咫尺!林皓甚至能听到他们踩踏泥水的声音!
绝望如同冰冷的雨水,浸透全身。这样下去,两人谁都跑不掉!
就在这时,林皓的目光瞥见右前方不远处,暴雨中似乎有一个黑黝黝的、半塌陷的土坑,像是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古墓穴或是野兽的巢穴,洞口被茂密的杂草和灌木遮掩着。
没有时间犹豫了!
他用尽最后力气,拖着阿坤冲向那个土坑,不顾一切地滚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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