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江水如同无数根钢针,持续刺穿着林皓早已麻木的皮肤。他在漆黑冰冷的隧道积水中拼命跋涉,怀抱着那个比生命更沉重的黑色文件夹,仿佛抱着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身后,那扇隐藏着无数秘密和火焰的石室门早已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唯有那灼烧文件的焦糊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混合着无法释怀的负罪感。
执棋者的命令冰冷而高效,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掉了所有“不必要的负担”,只留下最核心的“果实”。但这果实沾染着牺牲者的鲜血和被迫放弃的遗产,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喘息。
隧道似乎永无止境。手电的光晕越来越微弱,电池即将彻底耗尽。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他彻底吞噬。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志在强行驱动着这具残破的身躯。
不知又挣扎前行了多久,就在手电光芒彻底熄灭,陷入绝对黑暗的前一秒,他的脚突然踩空了!
不是深坑,而是向上的、粗糙的金属阶梯!
到出口了?
林皓心中猛地一喜,摸索着抓住冰冷锈蚀的扶手,艰难地向上爬去。阶梯很陡,通向一个圆形的、同样锈蚀严重的垂直井道顶部。顶部被一块沉重的、带有转盘的铸铁盖板封死。
他用尽最后力气,转动那冰冷刺骨的转盘。
“嘎吱吱——咔!”
转盘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最终卡死。他用力向上顶!
沉重的盖板被顶开一条缝隙!更加冰冷、但却新鲜的空气瞬间涌入,带着浓重的江水腥气和……某种工业废料的铁锈味!
他奋力将盖板推开,挣扎着爬了出去,然后迅速将其拉回原位。
他瘫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剧烈地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这相对“新鲜”的空气,尽管它充满了污浊的工业气味。
手电彻底熄灭了。他借着微弱的天光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废弃的厂房内部。头顶是高耸的、大部分玻璃早已破碎的穹顶式屋顶,钢架锈蚀扭曲,如同巨兽的骨架。月光和远处城市的光污染透过破洞投下斑驳诡异的光影。脚下是坑洼不平、满是油污和碎铁屑的水泥地。周围散落着各种庞大、奇形怪状、早已锈死废弃的机械设备和半成品的船体分段,如同史前巨兽的尸骸坟场,在昏暗中投下狰狞扭曲的阴影。
空气死寂,只有风吹过破洞发出的呜咽声,以及远处江水拍打岸壁的沉闷回响。
这里就是执棋者所说的,浦东的废弃船厂。
他暂时摆脱了江底隧道,但似乎又踏入了一个更大的、充满未知的工业废墟迷宫。
寒冷和疲惫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隐蔽和能御寒的地方,否则不被敌人找到,也会活活冻死在这里。
他挣扎着爬起来,抱着文件夹,踉跄着向厂房深处挪去。巨大的空间里,阴影幢幢,每一步都发出空旷的回响,令人心悸。
他找到一个相对完好的、巨大的龙门吊操作室下面形成的三角空间,那里堆放着一些破烂的帆布和麻袋。他蜷缩进去,用帆布将自己紧紧裹住,试图获取一点可怜的温暖。
身体的热量仍在飞速流失,意识开始模糊。怀里的文件夹硌着他,提醒着他肩负的重任。
执棋者……他到底想让自己在这里等什么?下一步的指示是什么?
就在他意识昏沉、半睡半醒之际!
“哒……哒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高跟鞋敲击水泥地面的声音,突然从远处空旷的厂房中传来!
林皓瞬间惊醒,全身肌肉绷紧!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高跟鞋?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高跟鞋的声音?
声音不紧不慢,带着一种诡异的节奏感和从容,正由远及近,向着他这个方向而来!
是幻觉?还是……敌人?什么样的敌人会穿着高跟鞋在这种地方行走?
他死死捂住嘴,连呼吸都几乎停止,眼睛透过帆布的缝隙,惊恐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斑驳的月光下,一个模糊的、窈窕的身影逐渐从巨大的机械阴影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深色长风衣,衣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脚下确实是一双高跟鞋,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厂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她的脸上似乎戴着一副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即使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手中……没有拿武器,而是提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医生出诊用的、老式的皮质手提箱。
她的整个人,都与这肮脏、破败、充满钢铁和油污的环境格格不入,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她停在了距离林皓藏身之处大约十几米远的地方,微微侧头,仿佛在倾听什么。墨镜下的目光,似乎精准地扫过了林皓藏身的角落。
林皓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能看见?!还是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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