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土洞的黑暗与死寂中粘稠地流淌。每一秒都像是一年般漫长。林皓蜷缩在冰冷的泥土上,全部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试图从风吹荒草的呜咽声中,分辨出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没有脚步声返回。没有预定的信号。只有那一声短暂的、诡异的扑棱声过后,令人窒息的死寂。
福伯……出事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铁钉,一寸寸楔入林皓的心脏。尽管相识短暂,但这个脾气暴躁、经验老道、关键时刻却异常可靠的老人,已然成了他在这绝境中唯一的依靠和指引。他的失踪,意味着林皓再次被抛回绝对的孤独和未知。
不能再等下去了。等待就是坐以待毙。
无论福伯是遭遇不测,还是被迫撤离,继续留在这个冰冷的土洞里,只有死路一条。伤口在高烧和寒冷的交替折磨下持续恶化,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必须离开这里!必须自己找到生路!
求生的意志再次压倒了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恐惧。林皓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扒开洞口掩盖的荒草,艰难地爬了出去。
外面天光已经大亮,但雾气并未完全散去,只是变得稀薄了一些,如同灰白色的轻纱,笼罩着这片荒凉的原野。能见度比之前好了一些,可以看到远处起伏的土坡、零星的枯树和更远处模糊的村落轮廓。
冷风瞬间灌满他的肺叶,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伏在草丛中,警惕地环顾四周。
荒原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枯草发出的单调声响。
福伯消失的方向,是那片雾气更浓的区域,看不清任何痕迹。
林皓的心沉了下去。他强迫自己冷静,开始艰难地评估现状。
方向:福伯之前意图向南,寻找“老关系”。南面,雾气深处,可能是唯一的希望,但也可能是陷阱所在。 体力:已近乎枯竭,高烧持续,伤口恶化,移动极其困难。 目标:必须找到一个能藏身、能有水、或许能有草药的地方,先稳住伤势,然后再图后续。
他没有选择。向南。
他辨认了一下大致方向,然后不再沿着福伯可能走过的直线路径,那可能已经暴露,而是选择稍微偏东一些,借助地势起伏和枯草丛的掩护,开始向南艰难跋涉。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和棉花上。虚弱的双腿难以支撑身体,他不得不经常停下来,靠在土坡或树后喘息,眼前阵阵发黑。腹部的绷带早已被血水和脓液浸透,散发出不好的气味。
雾气如同幽灵般在他身边流动,时而遮蔽前路,时而又短暂散开,露出前方更多相似的、荒凉的景象。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头迷失在灰色大海里的重伤野兽,只能凭借本能向前挣扎。
不知走了多久,也许只有一两里地,却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一个干涸的浅沟里,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泥土贴在滚烫的脸颊上,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清醒。
完了……也许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试图将他淹没。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之际,他的指尖在泥土中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一种粗糙的、编织物的触感。
他勉强抬起头,拨开眼前的枯草。
在他倒下的浅沟边缘,泥土半掩着一个破旧的、用芦苇编织的小小篓子,像是农村孩子用来捉鱼虾的那种。篓子已经破了,里面空空如也。
但这意味着附近有人活动过!
一丝微弱的希望之火再次点燃。他挣扎着爬过去,仔细查看那个破篓子。很旧,破损处边缘粗糙,似乎被遗弃在这里有段时间了。
但至少是一个迹象!
他积蓄起最后一点力气,沿着浅沟向前爬行,目光急切地搜索着更多的人迹。
又向前爬了大约十几米,他的目光定格在沟壁的一处。
那里,生长着几株不起眼的、叶片呈灰绿色的植物。它们的形状……林皓猛地想起来,守窖人给他敷伤口的那种墨绿色药膏,原料似乎就是类似这种植物!
是止血草?或者有类似功效的草药?
希望变得具体了!他顾不上许多,用手艰难地挖掘,将那几株植物的根茎连同泥土一起挖出,也顾不上清洗,直接放入口中咀嚼。
苦涩、土腥、还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草腥味瞬间充满口腔,但他强迫自己吞咽下去草药的汁液,又将嚼烂的草渣敷在腹部滚烫的伤口上。
一股清凉麻痹感再次传来,暂时压下了些许灼痛。
这微不足道的发现和自救,给了他继续前进的勇气。
他继续向南爬行。体力依旧匮乏,但意志稍微坚定了一些。
地势开始有了细微的变化,出现了更多人工挖掘的沟壑和土堆,远处似乎还有废弃的田埂。这意味着他正在靠近人类活动的区域,但也意味着暴露的风险增大。
他更加小心,利用每一个地形掩护自己。
突然,他的耳朵捕捉到一阵极其细微的、不同于风声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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