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内部刚刚播下两颗种子,宋梅生还没来得及细细浇灌,一个更加私密却也潜藏风险的任务就摆在了面前——林婉的生日要到了。
这位清丽脱俗、身份存疑的白衣天使,经过前些时日的“表弟风波”和医院里的数次“偶遇”与交谈,与宋梅生的关系已然超越了普通的医患或官民范畴,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薄纱。宋梅生对她的感觉颇为复杂,既有对美好事物的本能欣赏,也有对其军统身份的深深忌惮,更有一丝在冰冷黑暗中寻求温暖陪伴的渴望。于公于私,这份生日礼物都必须送,而且要送得恰到好处,既能推动关系,又不会暴露自身底细,甚至……或许能借此试探出些什么。
送什么?这成了一个问题。太贵重,显得目的性太强,也与他一个“精明务实”的科长人设略有出入;太普通,又不足以表达“心意”。更重要的是,宋梅生潜意识里觉得,这份礼物最好能兼具某种“功能性”。
这天下午,他难得地提前离开了警察局,晃悠到了中央大街上。雪花飘落在俄式建筑的穹顶上,街边的橱窗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商品。他走过售卖貂皮大衣和法国香水的高档商铺,也路过摆着俄罗斯套娃和锡制茶具的杂货铺,始终没有找到合心意的。
正当他站在一家门面不大、但装修颇为雅致的文具店前犹豫时,橱窗里一支深蓝色笔身、镶嵌着银色花纹的钢笔吸引了他的目光。钢笔造型流畅,低调而不失精致,很符合林婉的气质。而且,文具……宋梅生脑中灵光一闪。送文具,既不会过于亲密,也不会显得敷衍,可以解释为鼓励她“书写美好人生”之类的美好祝愿,符合他目前的身份和与林婉的关系阶段。更重要的是,一支笔……或许可以做一些文章。
他推门走进文具店。店主是个戴着眼睛的老先生,正在台灯下仔细修理一块怀表。店里很安静,弥漫着纸张、墨水和旧木头的混合气味。
“先生,想看点什么?”老先生抬起头,和气地问。
“随便看看。”宋梅生踱到钢笔的柜台前,指了指那支深蓝色的钢笔,“这支笔,能拿出来看看吗?”
“先生好眼光,这是派克最新款的真空钢笔,下水流畅,笔尖弹性好,写字很舒服的。”老先生取出钢笔,递给他。
宋梅生接过笔,入手微沉,手感温润。他拧开笔帽,露出金色的笔尖,在店员提供的试纸上随意划了几下,线条确实流畅。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笔……结实吗?我是说,要送人,怕不小心摔了。”
老先生笑道:“放心,笔身是赛璐珞的,很耐用。只要别从太高地方掉下来,一般没事。”
宋梅生点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别的。他需要在这支笔上,动一点小小的手脚。不是安装窃听器那种高科技(这个时代也难实现),而是更隐蔽的。他付了钱,让店主用漂亮的包装纸包好,然后拿着笔,没有直接回住处,而是七拐八绕,确认无人跟踪后,走进了一条僻静小巷里的一家钟表修理铺。这家铺子的老板,是老李留下的一个极其隐秘的联络点,擅长处理一些“特殊”物品。
宋梅生将钢笔递给那个沉默寡言的老师傅,低声道:“老周,看看这支笔。能不能在笔夹的内部,用极细的刻刀,刻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小记号?比如……一个很小的、抽象的火箭形状?”他想到了那枚“喀秋莎”书签。
老周接过笔,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笔夹,点了点头,没说话,拿起一套精细的工具,开始操作。他的动作稳而轻巧,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片刻之后,他将笔递还给宋梅生。宋梅生凑近了仔细看,才在笔夹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转角处,看到了一个需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的、线条简练的微型火箭刻痕。
这刻痕没有任何实际功能,更像是一个暗号,一个只有他自己和特定对象才明白的印记。如果林婉是同志,她或许会在某个时刻发现并理解;如果她是敌人,这个记号微不足道,根本不会引起注意。这只是宋梅生内心深处一丝微弱的希望和试探。
生日当天傍晚,宋梅生提前在松花江边一家颇有情调的俄式西餐厅订好了位置。窗外是冰封的江面和皑皑白雪,窗内是温暖的灯光、洁白的桌布和摇曳的烛光。林婉如约而至,她脱下白色的护士服,换上了一件淡紫色的旗袍,外罩一件米色的羊绒大衣,略施粉黛,在烛光下更显得温婉动人。
“宋科长,破费了。”林婉坐下,脸上带着浅浅的红晕,不知是冻的还是害羞。
“林小姐生日快乐。”宋梅生微笑着为她拉开椅子,“一点心意,谈不上破费。这里环境还不错,希望你喜欢。”
“很喜欢,很安静,能看到江景。”林婉的目光投向窗外,眼神有些迷离,“小时候,我常和家里人来江边玩……”
她的话戛然而止,似乎触及了什么不愿回忆的往事,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明亮,看向宋梅生:“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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