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心理战,赌的就是日军对“反抗分子”的高度敏感,以及军统行动人员的谨慎(或者说,被迫反应)。
接下来的半天,宋梅生如坐针毡。他表面上在处理公务,心里却时刻关注着外面的动静。直到下午三点多,王股长鬼鬼祟祟地溜了回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科长!成了!”王股长关上门,压低声音,“消息散出去了,拐了好几道弯,最后是从一个经常给宪兵队厨房送菜的小贩嘴里‘无意’中漏出去的。我刚听说,宪兵队和特务科那边已经动起来了,往南岗区加派了人手,便衣也多了不少!”
宋梅生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但不敢完全放松:“嗯,继续盯着,尤其是……悦来客栈那边,有什么动静立刻告诉我。”
“明白!”
傍晚时分,宋梅生正准备下班,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他心头一紧,深吸一口气,拿起话筒:“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是宋科长吗?我是特务机关鸠山机关长的秘书,机关长请你立刻过来一趟。”
该来的,终于来了。宋梅生稳住心神,用略带“紧张”和“恭敬”的语气回答:“是!是!我马上到!”
放下电话,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对一脸紧张的王股长说:“鸠山太君召见。看来,鱼饵起作用了。”
当他再次走进鸠山彦那间充满檀香味的茶室时,气氛与上次截然不同。鸠山彦依旧穿着和服,但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审视。茶桌上没有茶具,反而放着一份卷宗。
“宋科长,坐。”鸠山彦的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
“鸠山太君。”宋梅生恭敬地行礼,然后小心地坐下。
“今天下午,我们收到一些零散的信息,都指向南岗区松井商行附近有可疑分子活动。”鸠山彦开门见山,目光如刀般盯着宋梅生,“据我所知,最初的消息来源,似乎与警察局的一些线人有关。宋科长,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宋梅生心里早有准备,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和“委屈”:“太君明鉴!属下确实听到下面人汇报了一些风言风语,说是南岗区那边有生面孔晃荡,行为鬼祟。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属下也不敢确定真假啊!只是觉得……觉得事关治安,宁可信其有,所以吩咐下面人多留意,万一有什么发现,也好及时向皇军汇报。属下绝不敢谎报军情,更不敢有意误导太君!”
他这番说辞,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完全是一副“尽职尽责”、“小心过头”的样子。
鸠山彦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几秒,茶室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突然,他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宋科长,不必紧张。你的谨慎是对的。对于任何可能的威胁,帝国军人都会保持最高度的警惕。”
他话锋一转:“不过,根据我们的核实,松井商行本身并无问题。但是,你的这条线索,却间接帮我们确认了另一件事。”
宋梅生心里一动,脸上适当地露出“疑惑”的表情。
鸠山彦没有直接说明,而是按了一下桌上的铃。很快,那个冷面的秘书走了进来,递上一份新的文件。鸠山彦看了一眼,淡淡地说:“就在半小时前,我们的人在道外区悦来客栈,发现并击毙了四名携带武器的可疑分子。经过初步判断,他们很可能就是重庆方面的行动人员。”
宋梅生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重锤敲击了一下,虽然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但听到“击毙”二字,还是感到一阵寒意。他脸上瞬间堆满了“后怕”和“庆幸”,甚至声音都带上了点“颤抖”:“真、真的有军统?!还、还好皇军神勇!多谢鸠山太君!多谢皇军救了属下一条小命啊!” 他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演技堪称完美。
鸠山彦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语气缓和了一些:“宋科长,你提供的信息虽然不直接,但确实起到了作用。这说明,你是真心为满洲国的治安着想。很好。”
“这是属下分内之事!”宋梅生连忙表忠心。
“不过,”鸠山彦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军统的人虽然解决了,但你的名字既然上了他们的名单,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出门多带几个人。”
“是是是!属下明白!多谢太君关心!”宋梅生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
从鸠山彦的别墅出来,夜风吹在脸上,宋梅生才发觉自己里面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湿透了。这场兵行险着的赌局,他赢了。借日本人之手,干净利落地除掉了潜在的杀手,还在鸠山彦面前强化了“忠诚可靠”的形象。
但他心里没有一丝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疲惫。在这座城市里,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每一次“胜利”,都浸透着更深的黑暗。他坐进汽车,对司机说了声“回家”,然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除掉了眼前的威胁,但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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