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众教育馆的讲座通知像一小簇火苗,在宋梅生冰冷的心底摇曳。希望与危险并存,但他别无选择。第二天,他刻意保持着往常的做派。上午在办公室听王股长汇报冬装供应商们“踊跃”的“诚意”,下午两点刚过,便以“去商会谈谈年底劳军物资采购”为由,溜出了警察局。
他没有直接去道外,而是先绕到中央大街,进了两家绸缎庄,装模作样地问了问价格,又在一家俄国人开的小咖啡馆里坐了半小时,确认身后没有“尾巴”之后,才叫了辆人力车,往道外区驶去。
民众教育馆比昨天更显冷清,或许是因为天气恶劣,或许是因为这种讲座本就无人问津。二楼的小讲堂里,只稀稀拉拉坐了七八个人,大多是头发花白的老人,还有一个戴着眼镜、像是学生的年轻姑娘。讲台上,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戴着圆框眼镜、身形清瘦的老者,正用略带沙哑的嗓音,慢条斯理地讲着哈尔滨早期移民的渔猎习俗。他看起来就是个典型的、有些迂腐的旧式知识分子,讲的内容也颇为枯燥。
这就是“李振国”?宋梅生在最后一排靠门的位置坐下,看似在认真听讲,实则快速扫视着整个讲堂。环境安全,听众不像是有埋伏的样子。
讲座进行了约莫半小时,李振国咳嗽了几声,说道:“下面我们休息一刻钟,诸位可以活动一下,或者到前面来翻阅一下老朽带来的一些地方志资料。”
听众们纷纷起身活动,有的出去透气,那年轻姑娘则走到讲台边去翻看几本线装书。宋梅生犹豫了一下,也站起身,看似随意地踱到讲台旁,目光落在那些泛黄的书页上。
李振国正拿起搪瓷缸子喝水,看到宋梅生,温和地笑了笑:“这位先生面生,也对地方志感兴趣?”
宋梅生心脏微微收紧,面上却露出谦逊的笑容:“听老先生讲得有趣,长见识。特别是刚才提到松花江渔汛的规律,让我想起小时候听老人说的几句谚语,不知对不对……” 他顺势说了两句半文不白、关于节气和渔汛的俗语,这是接头的第一段暗语。
李振国浑浊的眼睛在镜片后似乎亮了一下,他放下茶缸,接口道:“哦?先生说的这个,老朽倒是在一本光绪年的《吉林外记》里看到过类似的记载,不过那书上说……” 他流畅地接上了暗语的下半段,严丝合缝。
暗号对接成功!
宋梅生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他强压激动,低声道:“天气冷,老先生这茶都凉了,我帮您去楼下打点热水吧?”
李振国深深看了他一眼,将搪瓷缸子递给他,声音同样压得很低:“有劳。阅览室最里面靠窗那个位置,桌角有块松动的木板,下面。” 说完,便不再看他,转身去回答那个年轻姑娘关于民俗的问题。
宋梅生接过还有余温的茶缸,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僵硬。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转身走下楼梯,来到一楼的阅览室。里面只有两三个人在看书。他走到最里面靠窗的位置坐下,将茶缸放在桌上,假装整理了一下鞋带,手迅速在桌底摸索。
果然,在窗边那张旧木桌的角落,有一块木板略微松动。他用指甲抠开一点缝隙,指尖触到了一个卷成小卷的纸条。他迅速将纸条抽出,塞进袖口,然后将木板按回原处。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宋梅生拿起茶缸,到门口的开水房真的打了热水,然后稳步回到二楼讲堂,将茶缸轻轻放在讲台边。李振国接过,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后半段讲座,宋梅生如坐针毡。纸条像一块烧红的炭,藏在袖口里。他迫不及待想知道里面的内容,但又必须忍耐。好不容易熬到讲座结束,听众散尽,李振国也开始慢吞吞地收拾讲稿和书籍。
宋梅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等李振国抱着那摞书走下楼梯,才远远地跟在后面。他看到李振国并没有离开教育馆,而是径直走进了二楼角落的一间小小的、堆满旧书和资料的办公室,门牌上写着“资料员”。
看来,这里就是他的掩护身份和联络点。
宋梅生没有进去,他现在需要的是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查看纸条的内容。他走出教育馆,寒风一吹,头脑清醒了不少。他不能回警察局,也不能回家。略一思索,他拐进了教育馆后面一条堆满杂物的小巷,确认四下无人后,闪身躲进一个废弃的门洞深处。
他背对着风口,用身体挡住风雪,颤抖着手从袖口取出那个小小的纸卷。展开,上面是几行用极细的铅笔写的、略显潦草的小字:
“‘掌柜’吩咐:近日风声紧,码头仓库(三号码头,乙区七号库)有批‘山货’需尽快查验。留意警察局近期是否有‘清点’行动。阅后即焚。老木。”
信息简短,却含义明确!
“掌柜”应该是指上级领导。“山货”是暗指重要的物资或人员。“查验”意味着需要他核实情况或提供帮助。“清点”行动,显然是指警察局可能进行的搜捕或检查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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