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的门在李长乐身后轻轻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瞬间将外面世界的喧嚣与浮躁隔绝开来。屋内依旧是熟悉的、略带潮湿的气味，以及那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顶级设备所散发出的、极细微的电子元件的味道。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切割出几道安静的光带。之前的离开与归来，仿佛只是时空的一个短暂错位，这个狭小的空间依旧保持着它固有的节奏和沉默。
李长乐脱下鞋子，赤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向电脑桌。他没有立刻开机，只是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瓶，拧开，喝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走了一丝从外面带回的、并不存在的燥热。
然而，这份独属于他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几乎就在他放下水瓶的瞬间，桌面上，一部外观普通、甚至有些老旧的黑色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伴随着一阵不同于普通铃声的、低沉而持续的特殊嗡鸣声。
没有显示来电号码，只有一片空白。
李长乐的目光落在那个屏幕上，眼神没有丝毫意外。他仿佛早就预料到这个通话会来，只是平静地看着它嗡鸣了三四声，才不疾不徐地伸出手，拿起手机，滑动了接听键。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将手机贴近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极力压抑着紧张、敬畏，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男声，语气恭敬到了近乎卑微的地步：
“未……未央先生？晚上好！冒昧打扰您！万分抱歉！”
是“星海TV”的CEO，陈明远。一个在互联网圈子里叱咤风云、在无数主播和商家面前高高在上的人物。此刻，他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呼吸重了都会惊扰到电话这头的人。
李长乐依旧沉默着，等着对方的下文。
那头的沉默似乎给了陈明远更大的压力，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声音变得更加谨慎：“未央先生，关于今天中午……在帝豪酒店发生的事件，我们平台这边……已经监测到了。”
他艰难地措辞着，不敢直接说“您的壮举”或者“那场风波”。
“首先，请允许我代表星海TV平台，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发生了这样不愉快的事情，让您的体验受到影响，是我们的失职！”陈明远的声音充满了诚恳，“我们未能及时预判并为您提供更好的……呃……环境支持。”
李长乐终于开口，声音透过电话线，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听不出任何情绪：“不影响。”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电话那头的陈明远仿佛得到了莫大的宽慰，暗暗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心又提了起来。因为他知道，真正的重点还没到。
“感谢您的理解！万分感谢！”陈明远连忙说道，然后语气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甚至带上了几分请示的意味，“未央先生，关于这次‘事件’……目前已经在全网引发了……呃……极其广泛的关注和讨论。热度……非常高。”
他斟酌着用词：“平台这边，想冒昧请示一下您的意见。关于您的身份信息，我们一定会动用最高级别的权限，全力为您保密，绝不会向外泄露半分！这一点请您绝对放心！但是……关于这次‘通告’本身所带来的舆论影响，以及那个接收礼物的1级账号……平台后续应该如何应对和处理，还请您……示下。”
他的语气，完全不像是一个市值数百亿的上市公司CEO在对用户说话，反而更像是一个下属在向上级汇报工作，并等待指示。
这不能怪他。 “长乐未央”这个ID，对于“星海TV”而言，早已超越了一个普通神豪用户的概念。他半年来毫无道理可言的巨额消费，其资金背景深不可测，其行事风格神秘难测，平台高层早已对他敬畏有加，甚至私下有过各种猜测。今天这场石破天惊的“诸神黄昏”，更是彻底坐实了这位爷拥有他们无法想象的能量和……任性。
这样一位人物，他们不敢查，不敢问，只能小心翼翼地供着，唯恐哪点伺候不周，惹得对方不快。
李长乐听着陈明远谨慎的请示，目光落在窗外，看着远处林立的高楼。
片刻的沉默后，他淡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账号封存。舆论，不必压。”
陈明远在电话那头明显愣了一下。
不必压？
这意味着放任这场风暴继续发酵？任由平台和“长乐未央”这个名字处在风口浪尖？
但他不敢质疑，立刻应声道：“明白！我们立刻按您的意思办！账号会永久封存，绝不会再被任何人使用或调查。舆论方面，平台会保持中立，绝不进行任何干预！”
他心里飞快盘算着：虽然舆论风暴会很猛烈，但带来的流量和关注度也是史无前例的！只要保护好这位爷的隐私，这场风波对平台来说，利远大于弊！
“还有事？”李长乐问，语气里透出一丝结束通话的意味。
“没！没有了！再次为打扰您深表歉意！未央先生，您有任何需要，请随时直接联系我！平台二十四小时为您服务！”陈明远赶紧表态。
“嗯。”
李长乐应了一声，没等对方再说出更多的恭维话，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出租屋内重归寂静。
仿佛刚才那通来自互联网巨头掌舵人的、小心翼翼甚至带着一丝惶恐的紧急通话，从未发生过。
李长乐将手机放回桌面，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熙攘的街景和远处繁华的CBD。
网络世界因他而起的海啸，正在疯狂冲击着现实。
而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风暴眼的中心。
下达了第一条指令。
不必压。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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