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骨灰,后来安放在傅家场傅氏的桑地上。父亲说,那距傅家的祖坟不远。据父亲说,祖父原先的坟墓不在这里。原先的那个地,边上有两棵大树,听乡人说,每到夜半时分,那两棵大树上便会出现一片红光。远远看去,像是挂着两个红红的灯笼。
后来,说的人多了,传得越来越邪乎。父亲没有了办法,只有在平坟运动时,将祖父的骨殖移来这里。祖母是后来再嫁的,按俗不能再进傅家的祖坟。所以,放在这里,也算是十分妥帖了。在祖父母的坟前,父亲特意栽了两株翠柏,高高大大的。不知何故,在坟茔的左侧,自行长出了一株刺桦树。刺桦树长得比翠柏快得多。好在它长在翠柏的身后,并不能挡住照在翠柏上的阳光。坟前是一个河浜的出口,在这前面南北分向,连通着南北两条小河。
遗憾的是,伯父后来因为那间几家合用的过道堂屋,与堂兄弟们打起了官司。因为父亲是祖母再嫁后生下的孩子,一直无权过问傅家的财产。伯父来请父亲作证。父亲认为,为这么些钱与族亲撕破脸皮不应该,就算是我们家的,送给乡下的这些堂兄弟们又怎么样呢?祖父坟都还在他们的自留地上呢!撕破了脸皮,今后每年的清明难道不去上坟了?冬至不去培土了?再说,论经济条件,我们镇上的收入,总比他们乡下的收入多一些。父亲终于没有去作证。伯父输了官司,也和父亲反了目,兄弟俩人从此成了陌路人。每年的清明、冬至去祖坟尽孝道的任务终于全部落在我父亲的肩膀上。
我曾数次跟父亲去上坟。父亲是很重视上坟这件事的。距清明还有一段时间,父亲便早早地筹划开的,计算着日子,准备好黄纸和锡箔。奇怪的是,正清明那天总是下雨的日子多。父亲总会在清明前几天去。大概是怕他的父母等的时间太长而产生怨言吧!进了那个村坊,父亲总是见人便打招呼,很热络的样子。走近地头,在地头正干农活的人,老远便会朝父亲喊话。父亲便拐过去,和那人搭讪几句。递烟、寒喧,像是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的老友一般。
父亲对我说,乡下地方小,攀来攀去都是亲戚,你敬人一尺,人敬你一丈,这是做人道理。去上坟,父亲每每去那户人家借锄头。上完坟后,那户人家的水必已烧开。还了锄头,茶已端上桌,父亲烟一递,俩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一会天。也无非是年成怎样,村坊里的喜丧之事等等。片刻后,双方都觉得礼义已到,清明上坟的整个程序才算完成。
父亲走近父母的坟茔时,脸上一派肃穆。他总会先用锄头将坟包上和周围的杂草锄去。然后,从边上挖来一块土,将剪好的黄纸一头用土块压在坟顶上。让一束长长的黄纸垂下坟头,又取出锡箔和剩下的黄纸松松地堆放在坟头。父亲一边低头念念有词,一边取出打火机将锡箔和黄纸点燃。阳光下被点燃的锡箔、黄纸并不见火苗。只能看见锡箔、黄纸化成灰时的那一道弧线,还有腾起的袅袅白烟。白烟直直地上升,随风飘散在翠柏和刺桦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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