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四年，春。美国，马萨诸塞州，剑桥市。
哈佛大学的校长办公室里，阳光透过哥特式花窗斜射进来，在两百年历史的红木长桌上投下斑斓的光影。桌面被打磨得如镜面般光洁，清晰反射着窗外查尔斯河粼粼的波光，连河面上掠过的白鸟倒影，都能在木纹里寻到痕迹。空气里弥漫着几个世纪沉淀下来的书卷气——那是旧书架散发的樟木味、羊皮卷残留的墨香，混着一种属于常春藤盟校的、深入骨髓的傲慢，像一层无形的薄膜，将这间办公室与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
白发的教务长坐在长桌主位，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带着经过精准计算的和煦微笑。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一份封面印着深红色哈佛校徽的合作意向书，轻轻推到桌子中央。那动作优雅而从容，指尖划过纸面时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一种“赐予无上荣光”的姿态——在他看来，能与哈佛合作，已是峰锐环球莫大的荣幸。
“以‘峰锐环球’命名的一座新商学院大楼，”教务长的声音圆润而饱满，像大提琴的中音区，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以及每年十个全额奖学金名额，覆盖学费、住宿费与生活津贴。林小姐，这是哈佛能给出的最大诚意。”
坐在长桌对面的林嘉欣，没有去碰那份足以让任何亚洲富豪为之疯狂的文件。她今天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Dior灰色套装，肩线笔直，裙摆长度恰好遮住膝盖，衬得她身形愈发挺拔；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低发髻，用一支珍珠发簪固定，露出光洁的额头与纤细的脖颈，脖颈上没有佩戴任何珠宝——比起三年前在太平山顶被十二克拉粉钻映亮的模样，此刻的她更显沉稳锐利。
那双曾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丝毫波澜。她安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电脑的边缘，直到教务长说完最后一个单词，她才微微前倾身体，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这个最简单的动作，却像按下了某个开关，让整个会议室的气场瞬间逆转——原本属于哈佛的傲慢威压，被她身上的冷静气场彻底冲散。
她终于开口，流利的牛津腔英语像手术刀一样冰冷而精准，每个音节都清晰得不含一丝情绪：“不够。”
两个字，像两颗冰冷的子弹，击碎了满室虚伪的和谐。
教务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金丝眼镜后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身边几位穿着西装的学院董事，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桌下的衣角——他们从未想过，这个年轻的东方女人，竟敢拒绝哈佛的“恩赐”。
“林小姐，”教务长试图维持风度，声音却比刚才沉了几分，“这已经是哈佛建校以来，给非美国企业的最优合作条件，史无前例。”
林嘉欣笑了，那笑容很淡，唇角只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却像一把锋利的小刀，刮过在场每个人自以为是的尊严。“你们搞错了一件事，”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对面一张张开始变得错愕的脸，从教务长到董事，每个被她注视的人，都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不是峰锐需要哈佛的名字来镀金，而是哈佛需要峰锐的未来——需要我们在生物科技、新能源领域的技术专利，需要我们能为学术研究带来的千亿级资金注入。”
她竖起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指尖涂着淡雅的裸色指甲油，却像一根不容撼动的标杆：“每年一百个全额奖学金名额，必须全部给来自中国的学生，专业不限，从本科到博士全覆盖。”
会议室里瞬间陷入死寂，只剩下墙上那座老式挂钟沉重的摆动声。黄铜钟摆左右晃动，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一下又一下，敲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将空气里的尴尬与僵持拉得更长。
“这不可能！”坐在最右侧的董事终于忍不住失声开口，他是哈佛商学院的资深教授，激动得差点拍桌，“这是对学术公平的践踏！哈佛的奖学金从来只看成绩，不看出身！”
林嘉欣甚至没有看他一眼，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那个脸色已经涨成猪肝色的教务长，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是我的条件，不是谈判。”
她说完，起身合上面前的银色笔记本电脑，屏幕关闭时发出一声清脆而决绝的轻响，像在为这场对话画上句号。“否则，”她拿起椅背上的米色风衣，搭在臂弯里，转身走向门口，“免谈。”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锋岛总控室。
巨大的无缝拼接屏上，哈佛大学办公室里的场景清晰可见——教务长铁青的脸、董事们激动的神情，还有林嘉欣转身离开时挺拔的背影，都毫无延迟地呈现在屏幕上。加密卫星传来的声音里，甚至能听清挂钟的摆动声。
陈峰靠在那张专门定制的黑色指挥官座椅里，座椅根据他的身形调整到最舒适的角度。他没有看屏幕，只是低头把玩着手里一枚柏林墙的碎片——那是他去年去柏林时特意收集的，碎片边缘粗糙，带着水泥的颗粒感，冰冷的触感像一个旧时代的墓志铭，时刻提醒他“打破壁垒”的意义。
张敏站在一旁，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看着屏幕里那个转身准备离开的纤细背影，眼神里是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有担忧，有敬佩，还有一丝同为女性的共鸣。“她太冒险了，”张敏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哈佛最看重颜面，这样强硬的态度，会彻底谈崩的。”
陈峰终于抬起头，他笑了，那笑容里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像看着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终于绽放光彩。“不，”他将那块柏林墙碎片随手扔在控制台上，金属台面发出“叮”的轻响，“她比谁都清楚，哈佛舍不得放弃峰锐的资源。”
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林嘉欣那张平静却写满倔强的脸上，她正站在办公室门口，回头看向教务长，似乎在等待最后的答复。陈峰轻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张敏都感到陌生的骄傲：“这丫头，谈判的狠劲，比我还狠。”
话音刚落，屏幕里的教务长终于松了口，对着林嘉欣的背影急促地喊了一声：“林小姐，我们可以再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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