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的客厅里,张敏将最后一份装订整齐的交易报告,轻轻放在非洲酸枝木茶几上。她的动作依旧精准稳定,指尖捏着报告边缘,没有一丝颤抖,可细看之下,她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指节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陈生。”她的声音有些干涩,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八栋银座物业,全部清仓完毕。最后一笔尾款刚刚到账。”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了一下,像是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吐出那个足以让世界失声的数字:“累计到账资金,二百一十三亿日元。按今日汇率折算,折合一点八亿美金。”
说完,她抬起头,看向那个依旧站在落地窗前的背影。那双永远冷静、像超级计算机一样精准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茫然,更有近乎朝圣般的、无法理解的敬畏。
“我们……”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梦呓般的颤音,“刚好在泡沫破裂前,全部抛完。”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前一天,日本银行宣布了史无前例的第六次加息——基准利率一路飙升至6%。消息一出,东京房地产市场应声崩盘,曾经被炒到天价的楼盘无人问津,土地价格像雪崩般断崖式下跌,那场持续了数年的“泡沫狂欢”,在一夜之间碎得彻底。
陈峰终于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没有张敏预想中的狂喜,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甚至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有一种仿佛早就站在终点、回望来路的绝对平静。他的目光扫过茶几上的报告,却没有停留哪怕一秒,仿佛那上面的“一点八亿美金”,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数字。
他走到张敏面前,停下脚步,伸出手,越过她的肩膀,指向窗外——不是指向楼下那片刚刚被他们“抛弃”、此刻正陷入混乱的金碧辉煌的银座,而是指向更远处,那片在阴沉天色下显得灰暗、压抑的区域。
新宿。那里没有银座的奢华摩天楼,只有密密麻麻的居民楼,挤着无数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
“敏。”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张敏那颗快要停止跳动的心上。
“那不是泡沫破裂。”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冰冷,带着一丝属于顶级掠食者的残忍,“那只是,开胃菜。”
他看着张敏那张写满震惊与茫然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真正的肉,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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