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的夜风裹挟着千年沙砾，抽打在陈飞云脸上。
伊琳娜手中的地质锤敲击着盐湖冰层，迸出的火星照亮她灰蓝眼眸里的狂热。
而在他们身后，黑暗的雅丹群中，几道贪婪的目光如同毒蛇，死死锁定了那袋刚采出的、闪烁着星屑般微光的“寒英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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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去的列车在戈壁滩上孤独地奔驰，窗外是望不到尽头的灰黄。陈飞云靠窗坐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半块飞天瓷片冰冷的断口。对面，伊琳娜正专注地看着膝上摊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从文昌实验室带出来的“寒英粉”SEM微观结构图和复杂的热物理性能曲线。她眉头微蹙，指尖偶尔在触控板上划过，放大某个区域，灰蓝色的眼睛里映着屏幕的冷光，是纯粹的、近乎贪婪的求知欲。窗外掠过的荒凉景象，似乎与她无关。
“你祖父，”她忽然开口，视线并未离开屏幕，声音在车轮的轰鸣中显得有些缥缈，“他修复壁画时，除了矿物颜料，还会用到什么特殊工具吗？比如……处理金属或者石头的？”
陈飞云愣了一下，思绪从对爷爷的追忆中被拉回。“工具？” 他想了想，“有。爷爷有一套錾刻刀，据说是太爷爷传下来的，刀身乌黑，刃口雪亮，特别沉，他说是用‘天铁’打的。”
“天铁？” 伊琳娜终于抬起头，眼神锐利。
“嗯，就是陨铁。” 陈飞云解释道，“爷爷说，河西走廊自古就是陨石坠落的高发地。他那些錾刻刀，就是用早年捡到的陨铁，找老匠人反复锻打淬火做成的。他说那铁有‘灵性’，越用越利，刻出来的线条格外流畅有劲道，能‘咬’得住最硬的石头。” 他下意识地模仿着爷爷握刀的姿势，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种沉甸甸、冰冷又隐含力量的感觉。
伊琳娜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陨铁！特殊的矿物伴生稀土元素！极端热循环下的自强化现象！这几个看似不相关的点，在她精密的科学思维中猛地串联起来，形成一条清晰的逻辑链！河西盐湖的沉积环境，是否在漫长的地质年代里，富集了陨石带来的某些特殊元素？这些元素在“寒英粉”中微量存在，并在剧烈的热震循环中，像锻造陨铁一样，驱动了修补层微观结构的“自淬炼”优化？！
“加速！必须尽快找到原生矿样！验证元素成分和地质背景！” 她几乎是命令式地对陈飞云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河西走廊的地质构造图，灰蓝色的眼睛闪烁着猎人发现珍稀猎物般的光芒。
敦煌城在望，熟悉的土黄色城墙和远处三危山沉默的轮廓映入眼帘。寒风卷起沙尘，带着刺骨的干冷，与文昌的湿热截然不同。陈飞云深吸一口气，空气里是故乡尘土的味道，沉重而踏实。
他们没有停留，直奔莫高窟。穿过熟悉的洞窟区，径直来到后山一处僻静破败的小院——爷爷陈青阳生前居住和工作的地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矿物粉尘、陈年纸张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暗的光线下，到处堆放着修复壁画的工具、颜料矿石标本、成卷的旧图纸。时光仿佛在这里凝固。
陈飞云熟门熟路地走到角落一个蒙尘的旧木箱前，拂去灰尘，打开铜锁。里面静静躺着一套乌沉沉的工具：几把大小不一的錾刻刀，一把小巧的陨铁锤，还有几块形状不规则的、同样乌黑沉重的陨铁块。他拿起其中一把錾刻刀，入手冰凉沉重，刀身布满细密的、如同星辰排列般的锻造纹理，刃口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内敛的寒芒。一种血脉相连的悸动从掌心传来。
“就是这些。” 他将工具递给伊琳娜。
伊琳娜小心翼翼地接过，入手那远超普通钢铁的沉重感让她微微一怔。她拿出随身携带的便携式高倍放大镜，凑近刀身仔细端详。那些细密的纹理在放大镜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层层叠叠的微观结构，并非现代钢铁的均匀晶体，更像是无数被极致压缩、折叠、融合的薄片！这结构……她呼吸一窒，脑中瞬间闪过火箭发动机涡轮叶片在高倍电镜下的金相图！同样是追求极致的强度与韧性的叠层设计！只不过一个是现代工业的精密产物，一个却是千锤百炼的古法锻造！
“不可思议……” 她喃喃自语，指尖拂过冰凉的陨铁纹理，第一次对“古法”二字产生了近乎敬畏的震撼。“这些陨铁，能取样做成分和结构分析吗？微量即可！” 她的目光灼灼地看向陈飞云，带着科研人员特有的急切。
陈飞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爷爷若在天有灵，知道这些“天铁”能用于造“天宫”，想必也是欣慰的。他拿起一把小锉刀，极其小心地在其中一块陨铁不显眼的边缘，轻轻锉下一点粉末。乌黑的粉末落入伊琳娜准备好的特制样品袋中，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微光。
“盐湖！现在就去盐湖！” 伊琳娜收起样品袋，仿佛捧着稀世珍宝，语气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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