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外部的巨大诱惑和内部日益增长的发展焦虑,如同不断加码的沉重砝码,终于让“归农”联盟看似牢固、因共同抗敌而凝结的纽带,承受不住压力,出现了第一道清晰可见、并且正在逐渐扩大的裂痕。
问题的引爆点,出乎意料又似乎在情理之中地,源于东北那家规模最大、成本压力也最大的“黑土优粮”有机杂粮基地。
其创始人,那位姓赵的海归博士,在参加了“嘉谷国际”组织的一个高端农产品出口论坛后,明显被对方描绘的“全球化品牌蓝图”和“稳定优厚的出口利润”所深深吸引。
“嘉谷”随后给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具体方案:
承诺包销其未来三年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产能,结算价格比“归农”平台目前的结算价高出令人难以拒绝的百分之十五,并且愿意预付高达百分之三十的定金,用于支持其立刻扩大生产规模和改进加工设备。
唯一的条件是,他们需要按照“嘉谷”严格的、面向欧盟和日本市场的国际标准进行部分生产流程和设施的改造,并且改造后的产品需优先保障“嘉谷”的渠道供应,在“归农”平台上的销售品类和数量将受到“战略性调整”(实质上是限制)。
“黑土优粮”的老赵动摇了,而且动摇得非常厉害。
他的基地投入巨大,科研成本、土地租金、人工成本居高不下,一直面临着沉重的现金流压力。
“嘉谷”的条件不仅能立刻解决他最头疼的资金和销路问题,还能带来立竿见影的、丰厚的利润提升,更能将他的产品带入梦寐以求的国际高端市场,这对他个人成就感和品牌价值的提升是巨大的。
虽然他也深知并感激联盟在前段最艰难时期给予的支持和带来的品牌溢价,但在如此巨大而现实的利益、以及关乎企业生死存亡的发展机遇面前,他内心的天平发生了决定性的倾斜。
在联盟定期召开的理事会线上会议上,老赵没有掩饰自己的困境和想法,他以一种看似坦诚、实则态度明确的语气,提出了希望调整与联盟合作模式的建议——即希望降低对“归农”平台的销售依赖和排他性承诺,将大部分精力和产能转向与“嘉谷”的深度合作。
这实质上,就是想要“两条腿走路”,并且将更粗壮的那条腿迈向外边。
这一提议,如同在看似平静的联盟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巨浪,引发了激烈的、甚至带有火药味的争论。
滇南的“云岭菌坊”杨老板首先表示强烈反对,他性子直,几乎是拍着桌子(通过麦克风)吼道:“老赵!你不能只看眼前利益啊!当初我们被东明往死里打压的时候,是谁互相通气、互相鼓劲、一起想办法挺过来的?是联盟!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局面,打开了知名度,你怎么能想着削弱联盟、自己去抱外国公司的大腿呢?嘉谷现在说得天花乱坠,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变成第二个东明,甚至更狠?到时候你标准被改了,渠道被控了,想回头都难!”
江南的“蟹王”老周也立刻附和,语气焦急:“是啊,老赵,三思啊!我们在‘归农’平台上,卖的不仅仅是产品,还有我们这些人的信誉、故事和脸面!这是我们一点点攒起来的!去了嘉谷,我们可能就只是一个代号、一个供应商,价格随时可能被人家捏着鼻子走!到时候还有没有话语权?”
但也有一部分盟友,在短暂的沉默后,表示了某种程度的理解甚至隐含的支持。
一家新加入不久的、规模不小的秦岭有机蜂蜜园负责人就语气委婉地说:“我觉得……赵总的考虑,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联盟要发展,要壮大,也不能光靠情怀和契约绑着大家。如果外面确实有更好的、能带动企业跨越式发展的机会,联盟作为一个整体,是不是也应该表现出更大的包容性和灵活性?毕竟,大家办企业,最终都要考虑生存、利润和发展,都要对员工和股东负责……”
会议上争论激烈,气氛一度十分紧张和尴尬,以往那种同舟共济的温情被现实的利益考量冲淡了许多。
陈飞作为联盟理事长,一直没有轻易发言,他只是冷静地、仔细地听着每一位成员的发言,观察着他们话语背后的情绪和真实诉求。
他看到了老赵眼中的挣扎、渴望以及对未来发展的极度焦虑,也看到了杨老板、老周等人脸上的担忧、不满以及对联盟价值观可能被稀释的深刻警惕。
他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强行用道德绑架、用旧日情谊或者用联盟章程的条款去施压、阻拦,并非明智之举,甚至可能激化矛盾,导致更快的分裂。
联盟的凝聚力,不能仅仅建立在共患难的基础上,更必须建立在能够为成员创造持续、稳定且具有竞争力的价值回报的基础上。
“大家的意见,各种角度和担忧,我都听到了。”陈飞最终开口,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平稳而有力,带着一种试图凝聚共识的力量,“联盟成立的初衷,是互助共赢,是共同发展,是为了让每一个成员都能变得更好,而不是限制任何成员追求自身更广阔的未来。老赵面临的现实压力和对发展的渴望,我们可以理解,也应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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