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风还带着凉意,林远站在街口,手机屏幕的光映在脸上。他刚收起电话,指尖在上衣口袋停顿了一瞬,确认那支旧钢笔还在。他没抬头看天,也没回头望巷子,只是迈步向前。
天亮前,他回到了那栋老楼。
门面换了新漆,玻璃门擦得透亮,门框上方空着,等着挂上新牌子。周正言已经到了,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封的档案袋,另一只手抱着本深蓝色账本。他站在门口,没进门,也没说话,只是把东西递了过来。
林远接过账本,翻开第一页,字迹清晰,记录着过去三年的收支明细。他合上,又看了眼公章的印模,静静递还回去。
“账本我收下。”他说,“公章不用了。”
周正言没接话,只是把档案袋往他手里一塞,“里面有老所最后几笔往来,还有几个客户留的联系方式。你要是接案子,他们可能还会找来。”
林远点头,“我知道。”
周正言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了。脚步不重,也没回头。
李薇和陈小雨是第一批到的。李薇抱着一摞文件夹,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她抬手捋了下,看见林远站在门边,正把账本放进新买的档案柜。她没说话,只是把文件放在前台桌上。
陈小雨站在门口,看着那块空着的门牌位置,“今天就挂?”
“嗯。”林远从包里取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是刚做好的招牌——黑底金字,“林远律师事务所”六个字端正沉稳。
十点整,人差不多到齐了。周大山也来了,穿了件洗得发白的夹克,站在人群后面。林远走到门口,把招牌挂了上去。螺丝拧紧的那一刻,阳光正好照在牌匾上,反出一道微光。
他退后一步,没说话,只是拍了拍手上的灰。
记者来得比预想的多。发布会设在律所前厅,几张桌子拼在一起,话筒摆好。林远坐在中间,陈小雨坐在他左手边,手里抱着那本终审证据册,像抱着某种凭证。
“林律师,”第一个提问的记者声音很稳,“您成立新所,选择在这个地点,是想传递什么信号吗?”
林远低头,整理了下袖口。这个动作让陈小雨心头一动——她记得他刚进律所实习时,每次上庭前都会这样,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准备好了。
“这里原本就是个开始的地方。”他说,“现在,也是个重新开始的地方。”
“那您接下来会接哪些类型的案子?”
林远抬起头,“三类。一是冤案申诉,二是涉及权力腐败的案件,三是公共利益保护相关的诉讼。”
现场安静了一瞬。
“您不担心风险吗?”另一个记者问,“毕竟,您刚经历过那样的案子。”
林远没立刻回答。他看向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地板上,形成一道光带。李薇坐在后排,不自觉地往后缩了半步。
“怕。”林远终于开口,“谁都不想再走到那一步。但更怕的是,有人等不到下一个律师。”
他顿了顿,“我们不是为了对抗谁,而是为了让一些本该被纠正的事,不再被拖下去。”
没人鼓掌,但所有人都坐直了。
发布会结束后,人群慢慢散开。记者被挡在门外,工作人员开始收拾桌椅。林远站在原地,看着空下来的场地,正准备转身回办公室,听见门口有动静。
林建国站在那儿,手里拎着一个旧布包,穿得和平时一样,深色外套,领口扣得严实。他没往里走,也没说话,只是看着儿子。
林远走过去,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递给他。封面是打印的律所章程,右下角手写着一行小字:“致公法律研究中心联席执行单位”。
林建国低头看着那行字,手指在纸面轻轻摩挲了一下。他没翻动,也没问什么,只是沉默地站了几秒。
然后,他抬起手,轻轻拍在林远肩上。
“你走了条我没走完的路。”声音很轻,却让站在不远处的陈小雨停下脚步,“很好。”
林远没动,也没抬头。他只是感觉到那只手的重量,比记忆里沉。
林建国把文件折好,放进布包,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停下,没回头,“晚上回来吃饭。”
门关上,脚步声远去。
林远站在原地,看了眼墙上的钟,十一点四十七分。他转身走进办公室,拉开最底层抽屉,把那支旧钢笔放了进去,合上。
窗外,牌匾在阳光下微微反光。
他打开电脑,调出第一个案件资料。屏幕亮起的瞬间,门被轻轻推开。
“林律师,”李薇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刚收到一份申诉材料,是城西一个拆迁户寄来的。他说……他家的补偿协议被人改了,签字不是他本人。”
林远点头,“放桌上吧。”
李薇放下文件,没立刻走,“他还在电话里说,有人半夜敲他家门,但监控里什么都没拍到。”
林远手指停在键盘上。
“他录了音。”李薇补充,“声音很轻,但能听出是两个人,一个说‘再不搬就别怪我们了’,另一个……说‘林远那边刚挂牌,先别动他的人’。”
办公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
林远起身,走到窗边。楼下街道安静,阳光照在人行道上,一个送快递的骑手正停在门口,把包裹递给前台。
他看了眼那包申诉材料,封面上写着“王德全,西城区红星巷17号”。
然后他转身,拿起外套。
“走。”他对李薇说,“去趟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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