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岭的风总带着股钻骨的寒,尤其是在正午过后,阳光刚掠过山巅,凛冽的气流就顺着山谷卷下来,刮在脸上像被砂纸磨过。辰辰背着工具包,手里攥着一把破冰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坡上——三号哨所的通讯线昨夜被暴风雪压断了,这段线路是哨所与外界联系的唯一通道,必须在天黑前抢修完成。
“辰辰,慢点走!前面那段雪坡有冰缝,踩着我的脚印走!”周卫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扛着一盘新的通讯线,军靴在积雪里踩出深深的坑。自从张明远牺牲后,周卫国看辰辰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期许,也多了几分担忧,每次执行任务都把他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
辰辰点点头,紧盯着周卫国留在雪地上的脚印,一步一顿地跟着。工具包里的万用表、绝缘胶带、接线钳撞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寂静的雪岭上格外清晰。他的胸口贴着那枚褪色的三等功勋章,冰凉的金属触感透过衣物传来,像张明远在无声地提醒他:小心点,别马虎。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两人终于抵达了通讯线断裂的位置。一棵碗口粗的松树被暴风雪拦腰折断,倒下的树干压断了架在半空的通讯线,线杆也歪歪斜斜地倒在雪地里,上面还缠着厚厚的冰棱。
“先清理树干上的积雪,再把线杆扶正。”周卫国放下通讯线盘,从工具包里掏出砍刀,“这棵松树断得太彻底,得把断枝清理掉,不然会影响接线。”
辰辰拿起破冰镐,小心翼翼地刨开树干周围的积雪。积雪下的冻土冻得比石头还硬,破冰镐砸下去,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震得他手臂发麻。他咬着牙,一下又一下地砸着,额头上的汗珠混着雪水往下淌,落在雪地上,瞬间就结成了冰。
“歇会儿,换我来。”周卫国看他累得气喘吁吁,接过破冰镐。他的动作比辰辰熟练得多,破冰镐每一次落下都精准地砸在冻土与积雪的交界处,很快就清理出了一片空地。辰辰则蹲在一旁,检查断裂的通讯线——线皮被冰棱划开了好几道口子,里面的铜芯也断了几根,必须剪掉破损的部分,重新接线。
就在这时,辰辰突然发现,断树旁边的雪地里有一道细微的裂缝,裂缝里隐约能看到黑色的通讯线——原来还有一段线掉进了冰缝里。“周队,这里有冰缝,通讯线掉进去了!”他急忙喊道。
周卫国凑过来,借着阳光仔细看了看那道裂缝。冰缝不算宽,却深得看不见底,边缘的冰壁光滑而锋利,稍微一碰就有碎冰掉落。“这冰缝是昨夜暴风雪震开的,通讯线应该是被树干带着滑进去的。”他皱了皱眉,“得把线捞上来,不然接好上面的,下面还是断的。”
辰辰自告奋勇:“周队,我下去捞吧!我身子轻,能顺着冰缝滑下去。”
“不行!冰缝里太危险,万一发生二次坍塌,后果不堪设想。”周卫国立刻否决,“我来想办法。”他从背包里掏出绳索,一端系在旁边一棵结实的松树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腰间,“你在上面拉着绳索,我下去看看。”
“周队,还是我来吧!您是队长,不能冒险!”辰辰拉住他的胳膊,急声道。他想起张明远昨夜为了掩护他们牺牲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他不能再让身边的人陷入危险。
周卫国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坚定:“辰辰,我是队长,保护战友、完成任务是我的责任。你在上面守好绳索,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松开绳索,这是咱们俩的约定。”
说完,周卫国拿着一把手电筒,慢慢顺着冰缝滑了下去。辰辰紧紧攥着绳索,手心全是汗,眼睛死死盯着冰缝口,生怕错过任何一点动静。冰缝里传来周卫国的声音:“辰辰,把接线钳递下来,线找到了,就是有点被冰卡住了。”
辰辰连忙把接线钳用绳子系好,慢慢放下去。过了一会儿,冰缝里传来“咔嚓”的声响,是周卫国在用钳子撬冰。又过了大约十分钟,周卫国的声音再次传来:“好了,线拉上来了,你慢慢往上收绳索。”
辰辰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往上拉绳索。绳索很沉,他使出全身力气,手臂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拉到一半时,绳索突然顿了一下,紧接着传来周卫国的闷哼声:“不好,冰壁掉碎冰了,快拉!”
辰辰心里一紧,立刻加快了速度,双手交替着往上拉绳索。冰缝口不断有碎冰掉落,砸在他的头上、肩上,生疼。他咬着牙,不管不顾地拉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周队拉上来!
终于,周卫国的身影出现在了冰缝口。辰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往上拽,两人一起摔倒在雪地里。周卫国的军大衣上沾着不少碎冰,额头上还擦破了皮,渗着血丝,却笑着举起手里的通讯线:“你看,线没断,还能接。”
辰辰看着他额头上的伤口,眼眶一热:“周队,您受伤了!”
“小伤,不碍事。”周卫国不在意地擦了擦额头,“赶紧接线,天黑前必须通上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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