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的阳光,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雪岭的晨雾。辰辰蹲在那棵松树下,用冻得发僵的手指细细整理着张明远的军大衣——领口的纽扣松了,他俯身将线重新穿好,针脚算不上规整,却每一下都攥着十足的力气。军大衣的袖口还凝着暗红的血渍,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刺目,那是昨夜突围时,张爷爷为了掩护他们留下的印记。
“辰辰,该走了。”周卫国站在不远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郁。他手里捧着一块用松木削成的简易木牌,上面用刺刀刻着“戍边战士张明远之墓”,字迹深深浅浅,却透着一股子硬气。身后的战士们整齐地站着,军帽上的积雪尚未融化,像一层薄薄的霜,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有眼底藏着的悲痛在无声蔓延。
辰辰没有应声,他从背包里掏出那把老军号,轻轻放在木牌旁。号身的铜皮被风雪磨得发亮,“守土”二字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他记得张明远说过,这把号跟着老班长参加过抗美援朝,后来老班长把号传给了他,现在,该让它陪着张爷爷守在这片雪岭了。
“张爷爷,您说过,松枝最耐寒,就算大雪压枝,开春也能冒出新芽。”辰辰的声音很轻,像落在雪地上的细雪,“等明年春天,我来给您带新长的松枝,再给您讲讲苹果林里的事——新苗应该都发芽了,红丝带还在风里飘着呢。”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座雪堆的墓碑,转身跟上队伍。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头,沉甸甸的。走了很远,辰辰回头望去,只见松木牌立在雪地里,旁边的军号泛着微光,像一颗不肯熄灭的火种,在茫茫雪岭中守着一方寂静。
队伍沿着雪岭边缘行进,目标是前方的三号哨所——那里是这次物资输送的终点站,也是当年张明远守了二十年的地方。路上,周卫国放慢脚步,走到辰辰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小盒子,递了过去:“这是张前辈的东西,整理他的背包时发现的,你收着吧。”
辰辰接过盒子,入手很轻,却感觉沉甸甸的。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枚褪色的三等功勋章,还有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军装,笑容青涩,胸前别着的正是这枚勋章,背景是一座简陋的哨所,门口种着一棵小小的松树。
“这是张前辈二十岁时的样子。”周卫国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声音带着几分怀念,“那年他在哨所执勤,发现了潜入边境的特务,孤身一人追了三里地,把人制服了,立了三等功。这枚勋章,是他这辈子最珍视的东西。”
辰辰指尖抚过勋章上模糊的纹路,仿佛能感受到当年张明远佩戴它时的荣光。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却能辨认出是“守土有责,初心不改”。他忽然想起张明远昨夜趴在雪地里,最后说的那句“守好雪岭”,原来这八个字,早已刻进了张爷爷的骨子里,刻了一辈子。
走到正午,队伍终于抵达了三号哨所。哨所的战士们早已在门口等候,看到他们带着物资来,立刻迎了上来。哨所的所长老杨是张明远的老战友,看到队伍里少了熟悉的身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老张呢?他不是跟你们一起吗?”
周卫国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杨所长,张前辈……昨夜为了掩护我们突围,牺牲了。”
老杨的身子猛地一震,手里的枪差点掉在地上。他愣了半晌,喉咙里发出一阵压抑的呜咽,花白的头发在寒风中乱舞:“老伙计……你怎么就走了……咱们说好的,等开春一起去看苹果苗的……”
战士们把物资搬进哨所,老杨拉着周卫国和辰辰,走进了哨所的荣誉室。这里的陈设很简单,一面墙上挂满了锦旗和勋章,最显眼的地方,挂着一张放大的合影——那是三十年前,三号哨所的全体战士合影,年轻的张明远站在中间,胸前的三等功勋章格外醒目,老杨站在他身边,笑容爽朗。
“老张啊,这辈子就认一个理——守好边境,就是守好家。”老杨指着照片,眼眶通红,“他退休后,本来能回内地享福,可他偏不,说雪岭的风闻着亲切,苹果苗还等着他照看。每年冬天,他都要回哨所住几天,帮着检查装备,给年轻战士们讲当年的事。”
辰辰看着照片里的张明远,忽然觉得,张爷爷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在哨所的荣誉室里,在每一面锦旗的故事里,在老杨的回忆里,更在自己心里。那枚褪色的勋章,那张泛黄的照片,还有昨夜雪地里的军号,都在诉说着一个普通戍边战士的一生,平凡,却又无比伟大。
傍晚,哨所的战士们准备了简单的晚饭——压缩饼干、热汤,还有几罐罐头。辰辰没什么胃口,他拿着那枚勋章,坐在哨所门口的石阶上,看着远处的雪岭。夕阳把雪岭染成了金红色,连绵的山峰像一条沉睡的巨龙,守护着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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