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斜切过隆安县中心菜市场的彩钢棚,把摊贩们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菜叶子上的露水还没干,混着地上的污水,踩上去吱呀响,黏糊糊的烂菜叶粘在鞋底子,走一步带起一小片污浊。林晓跟着张桂兰往里走,刚绕过一辆装着西红柿的三轮车,就被扑面而来的喧闹裹住——摊贩的吆喝、顾客的砍价、电动车的鸣笛,搅在一起,却盖不住空气里那股子焦躁劲儿。
“你看,从入口到里头,没一块干净地儿。”张桂兰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一辆差点撞到人的自行车,声音里带着火气,“上周王大妈在这儿被菜筐绊倒,摔断了腿,现在还在家躺着;前天李大爷买完菜,被摊贩的水桶蹭到,胳膊擦破了一大块皮——我找街道办说过三次,每次都跟我说‘等高县长批整治方案’,批到现在,方案影子都没见着。”
林晓点点头,目光扫过两侧的摊位:卖青菜的老周把菜筐摆到了路中间,卖肉的刘姐干脆在通道上支了张桌子,电动车横七竖八停在仅留的窄道上,买菜的人只能侧着身子挤。她刚想找个摊贩问问情况,就听见老周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点无奈的沙哑:“大姐,这白菜新鲜,刚从地里拔的,三块五一斤,不能再少了——我这摊摆这儿,风吹日晒的,也不容易。”
“老周,跟你打听个事儿。”林晓走过去,指了指他占道的菜筐,“为啥不把摊挪进市场里?外面多不安全。”
老周抬头见是林晓,愣了愣——前几天张桂兰带她来踩过点,他还有印象。他放下手里的秤,撩起沾着菜汁的围裙擦了擦汗,叹了口气:“姑娘,你以为我愿意摆这儿啊?市场里的摊位早满了,去年9月我就递了申请,想扩个摊位,结果街道办的人说‘得等高县长批’。我等了俩月没信儿,又去问,人家说‘高县长忙着招商,没空管这个’。你说我咋办?一家老小等着吃饭,总不能不做生意吧?”
张桂兰在旁边接话:“不光老周,刘姐、卖豆腐的老张,都递过申请,全石沉大海。上次我跟街道办主任吵,他还说‘招商是大事,菜市场的小事缓一缓’——你说这叫啥话?老百姓的安全,在他们眼里就是小事?”
刘姐听见动静,从肉摊后面探出头,手里还拿着沾着血的刀:“张主任说得对!上个月有个城管来劝我挪摊,我跟他说‘你让高县长批了我的摊位申请,我立马挪’,结果他扭头就走——合着他们就会欺负我们小摊贩,不敢去找县长要说法。”
林晓掏出笔记本,刚想记下来,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哎哟”一声,紧接着是菜篮子落地的脆响,鸡蛋碎了一地,黄澄澄的蛋液混着烂菜叶流了开来。
“张大妈!”张桂兰惊叫一声,拔腿就往那边跑。
林晓也赶紧跟上,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地上,手里的布包掉在一边,绣着牡丹的布面沾了污水。她的拐杖滚到两米外,右腿蜷着,脸色惨白,额头上渗着冷汗,嘴里不停念叨:“我的腿……我的腿动不了了……”
“大妈,您别乱动,我扶您起来。”林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想扶她,却被张大妈一把抓住手,力道大得惊人。
“姑娘,别……一使劲儿就疼,怕是摔断了。”张大妈的声音发颤,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流,“我这腿去年才做了手术,好容易能走路了,这一摔……怕是又要躺床上了。”
周围的摊贩和顾客都围了过来,有人递纸巾,有人帮着捡地上的东西,老周还跑回自己的摊,拿了瓶矿泉水过来:“大妈,先喝点水,别着急。”
“怎么回事啊?怎么好端端的就摔了?”有人问。
“是我的水桶没放好,绊到大妈了。”一个卖鱼的小伙子红着脸,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我刚想把水桶挪进去,结果大妈就过来了……对不起,对不起。”
张桂兰叹了口气,帮张大妈擦了擦脸上的汗:“不怪你,小吴,要怪就怪这破市场,到处都是东西,想不摔跤都难。张大妈,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去医院。”
“我家就在前面的幸福巷,儿子在外地打工,家里就我一个人。”张大妈说着,眼泪掉得更凶了,“我就是来买个菜,没想到……这要是躺床上,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了。”
林晓看着张大妈痛苦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她想起前作查医保案时,那些因为报销拖延断药的老人,也是这样无助。高明总说“财政紧张,要优先招商”,可招商的钱花在搞仪式、请客商上,却连菜市场的整治款都舍不得批,连老人的安全都保障不了——这就是他嘴里的“为隆安发展”?
“小吴,你先看着摊,我送张大妈去医院。”张桂兰转头对卖鱼的小伙子说,又对林晓说,“林组长,你在这儿等着,我送大妈去医院就回来,咱们还得接着找证据。”
“不用,我跟你一起去。”林晓把笔记本塞进包里,又对老周说,“老周,麻烦你帮我看一下东西,我们很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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