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县医保局的小楼刚飘起晨雾，周涛就揣着提前写好的“检讨”，站在了专案组临时驻地的门口。他穿着熨帖的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手里的公文包都擦得锃亮——这副“主动认错”的模样，倒像来汇报工作，而非坦白问题。
“林组长，我是古县医保局的周涛。”他敲开会议室的门，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愧疚，把“检讨”递过去，“听说孙明被抓了，我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之前我确实帮药店批过几次‘特殊药品报销’，有点违规，但都是小问题，绝没贪一分钱，今天来就是主动交代，求组织给我个改过的机会。”
林晓接过“检讨”，纸上的字写得工工整整，却只字不提“特殊药品”的具体流向，更没提钱的事。她把纸推回桌上，语气平淡：“周局长倒是‘坦诚’，那说说吧，你批的‘特殊药品’，是给哪些患者报的？报销材料里的诊断证明，都是真的吗？”
周涛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口，避开林晓的目光：“都是……都是基层卫生院报上来的慢性病患者，诊断证明我看了，盖了公章，应该是真的。就是审批的时候没仔细核对患者信息，算我的工作失误。”
“工作失误？”王队长从文件袋里掏出一沓材料，摔在周涛面前——最上面是张“特殊药品报销单”，患者姓名栏写着“李桂兰”，诊断为“晚期肺癌”，可附件里的身份证复印件，却是个刚满20岁的小姑娘。“这个‘晚期肺癌’的李桂兰，你怎么解释？还有这个‘肾衰竭’的王建国，我们查了，人三年前就去世了！你批的这些报销，到底是工作失误，还是故意伪造？”
周涛的脸“唰”地白了，拿起报销单的手开始发颤，嘴里反复念叨：“这……这可能是卫生院的人造假，我真不知道，我就是按流程批的……”
“按流程？”林晓拿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是古县“仁心药店”老板的指证，声音清晰地传出来：“每次报特殊药品，都是周涛让我们造的假患者信息，报下来的钱，我们分三成，他拿七成，去年一年就分了快八十万！”
录音放完，周涛的额头渗出冷汗，后背的中山装瞬间湿了一片。他猛地站起来，又扑通坐下，声音带着哭腔：“我错了！我不该贪那点钱！是药店老板拉我下水的，我一时糊涂……但我就贪了这么多，真的，再没别的事了！”
“再没别的事？”林晓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那你在瑞士银行开的账户，里面的150万，是哪儿来的？”
“瑞士银行？”周涛的脸瞬间没了血色，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在椅子上，嘴里喃喃着，“你们……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们不仅知道你有海外账户，还知道这笔钱，是你帮‘盛康药业’把未合规的‘免疫球蛋白’纳入省级医保目录，人家给你的好处费。”林晓拿出一张银行流水单，拍在周涛面前——上面清晰地显示，去年6月，盛康药业的海外账户，给周涛的瑞士账户转了150万，转账备注写着“咨询费”。“你倒是说说，这‘咨询费’，咨询的是什么？”
周涛沉默了，头埋在胸前，肩膀一抽一抽的。会议室里静得可怕，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混着窗外的雾声，像困兽在挣扎。林晓知道，他心里的防线，已经快崩了。
“周涛，我们知道你背后有人。”林晓放缓了语气，声音里带着几分耐心，“盛康药业的药品，没通过国家药监局的合规认证，根本进不了省级医保目录。你一个县医保局的局长，没那么大本事。是谁帮你牵的线？是市医保局的人，还是省药政处的？你现在说出来，算立功，能从轻处理；要是硬扛着，最后只能替别人背黑锅。”
这句话戳中了周涛的软肋。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是……是省药政处的郑刚！是他让我帮盛康药业办的事！他说‘这事成了，好处少不了你的’，还说‘出了事，他兜着’！我本来不想干，可他是省药政处的领导，我不敢不听……”
“郑刚？”林晓和王队长对视一眼——这个名字，之前在康泰医药的材料里出现过，是张志强的“老上级”。“具体说说，你怎么帮盛康药业办的？郑刚在里面起了什么作用？”
“去年3月，郑刚把我叫到省里，说盛康药业的‘免疫球蛋白’想进省级医保目录，让我以‘古县基层患者急需’的名义，写份申请上报。”周涛抹了把眼泪，声音哽咽着，“他还说，申请里的‘临床数据’，不用我管，他会找人补。后来申请批下来，盛康药业就给了我150万，让我转到海外账户，说是‘安全’……我真不知道这药不合规，我要是知道，打死我也不敢干啊！”
林晓拿出笔，快速记录着关键信息——郑刚、盛康药业、未合规药品、海外赃款，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更高层级腐败的门缝。她合上笔记本，对王队长说：“立刻联系国际刑警，冻结周涛在瑞士银行的账户，别让这笔钱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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