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纪委办公楼的走廊比往日更显寂静，只有陈谨急促的脚步声在瓷砖地面上回响。他手里紧紧攥着两个文件袋，一个装着苏晴收到的匿名威胁短信截图和学校的“转学通知”，另一个则是马涛提供的审批文件涂改原件与银行流水，纸张边缘被他捏得发皱。
张建军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电话声。陈谨敲了敲门，只听张建军对着电话说“这事我知道了，会处理”，随后挂断电话，抬头看见他，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马涛的证据固定好了？怎么这副样子？”
“张主任，您先看这个。”陈谨没顾上寒暄，将威胁短信和转学通知递过去，声音带着未平的喘息，“我爱人早上接到的通知，紧接着就收到了这条短信——高明远开始拿我家人开刀了。”
张建军拿起手机截图，原本还算平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放大短信内容，“管好自己的事，别让家人买单”这十几个字像针一样刺在他眼里。再翻看转学通知，“学区调整”“名额超额”的理由写得冠冕堂皇，却处处透着刻意为之的生硬。他手指在桌面上重重敲了敲，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这群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报了警，但警方说证据不足，无法立案。”陈谨的声音里满是焦灼，“现在林晓在我家陪着我爱人，纪委的安保人员也到位了，但我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只要高明远没倒，我家人就永远有危险。”他将另一个文件袋推过去，“这是马涛的证词和证据，里面详细记录了赵立东如何跳过环评、收受好处，还有高明远通过空壳公司洗钱的线索。现在只需要您点头，我们就能立刻将赵立东的材料上报省纪委，同时申请对高明远采取强制措施。”
办公室里陷入沉默。张建军拿起马涛的日记，一页页翻看，眉头越拧越紧。陈谨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赵立东是纪委常委，背后牵扯着市里的关系网，一旦动手，必然引发连锁反应，甚至可能影响整个滨海的政治生态。之前几次汇报，张建军都以“证据不够扎实”“需等待时机”为由暂缓推进，说到底，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张主任，我知道您有顾虑。”陈谨的声音低沉却坚定，“但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了。高明远敢动我的家人，就说明他已经慌了，也说明我们的调查摸到了他的痛处。如果现在退缩，不仅我家人不安全，马涛会被报复，李哲的公道讨不回来，那些因为污染受苦的老百姓也永远等不到说法！”
张建军放下日记，抬头看着陈谨，眼神复杂。他认识陈谨多年，知道这个年轻人性子犟、认死理，一旦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但他更清楚，这场斗争的风险有多高——赵立东背后的人，连他都要忌惮三分。
“你知道赵立东和分管政法的王副市长是什么关系吗？”张建军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他们是大学同学，这些年互相扶持，盘根错节。动赵立东，就是动王副市长的人，到时候不仅案子会被压下来，你我都可能被‘调岗’，甚至……”
“我不怕。”陈谨打断他，“我当纪委干部，不是为了保住乌纱帽，是为了对得起身上的制服，对得起老百姓的信任。就算最后我被调去看仓库，只要能把高明远一伙绳之以法，我认了！”
张建军看着他眼里的光，那是一种不计得失的纯粹，一种久违的坚定。他沉默了很久，突然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纪委大院——那里停着几辆警车，是早上他派去保护陈谨家人的。他想起自己刚入纪委时的誓言，想起那些因为腐败家破人亡的受害者，心里的天平终于倾斜。
“你想怎么做？”张建军转过身，语气比之前严肃了几分，却没了往日的阻拦。
陈谨的心猛地一跳，知道事情有转机：“第一，立刻将马涛的证词和证据整理成册，上报省纪委，申请对赵立东正式立案审查；第二，以‘涉嫌行贿、洗钱’为由，提请检察院对高明远的小舅子采取强制措施，敲山震虎；第三，加强对马涛和我家人的保护，防止高明远狗急跳墙。”
张建军点了点头，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笔在文件上签了字：“马涛的材料我亲自送到省纪委，就说是我牵头核查的，有问题我担着。但你要记住，‘有限度推进’——在省纪委明确指示前，不要直接和赵立东、王副市长正面冲突，避免打草惊蛇。”
陈谨看着文件上的签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一半：“谢谢您，张主任！”
“别谢我。”张建军摆了摆手，脸色依旧凝重，“我不是帮你，是帮那些被腐败坑害的人，也是帮我自己——我不想等退休了，还被良心折磨。”他走到陈谨身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如果遇到阻力，尤其是来自市里的压力，别跟我汇报，直接打这个电话。”
他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手机号，没有姓名。陈谨立刻明白，这是省纪委负责此案的领导的私人号码。他握紧纸条，眼眶有些发热——张建军这是把自己也搭了进来，为他铺平了最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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