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时间仿佛被摔碎的药碗凝固了。
黑色的药汁在皲裂的黄土地上,肆意地蔓延开来,像一幅诡异的水墨画,将贫穷与恐惧渲染得淋漓尽致。瓷片锋利的白,与药汁浓稠的黑,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秦峰站在那里,像一尊即将被点燃的炮仗,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他这辈子抓过的坏人比吃过的盐都多,可从没见过这么憋屈的。这家人,分明就是受害者,却怕他们这些来查真相的人,怕得如同见了索命的无常。
“冷静。”
林正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秦峰即将沸腾的心湖,荡开一圈名为理智的涟漪。
他的目光没有看秦峰,也没有看那扇紧闭的堂屋门,而是落在了地上那一滩狼藉之上。系统冰冷的提示,此刻正在他脑海中,与那刺鼻的草药味纠缠在一起。
【药物成分异常,疑似含有未经医生指导的、过量的……】
过量的什么?系统没有说全,但那未尽之言,比任何明确的词语都更令人不寒而栗。这不是治病的药,这是在慢性地、一点点地,磨灭一个人的神智。
屋里,王秀兰压抑的、带着惊恐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夹杂着刘翠花那不耐烦却又透着一丝慌乱的安抚。
“哭啥哭!说了不是警察,是民政局的!来送钱的,送钱!你再哭,钱就没了!”
这话说得粗鄙,却也实在。
林正深吸了一口气,闻到的全是那股浓重的药味。他迈开步子,走到那滩药汁前,蹲了下来。
秦峰一愣:“你干嘛?”
“秦队,你看。”林正指着那些碎瓷片,“这碗,有些年头了。”
那是一只很常见的粗瓷大碗,碗沿上还有几处磕碰的缺口,显然已经用了很多年。一个连碗都舍不得换的家庭,会舍得花钱去买能让人神志不清的“禁药”吗?
秦峰的火气,被林正这一问,给问得熄了半截。是啊,这不合常理。
林正没有再说话,只是伸出手,像是要帮忙收拾。他的动作很慢,很自然,像是怕被锋利的瓷片划到手。
“哎,别动!别动!”
堂屋的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刘翠花快步走了出来,一把拦在林正身前。她的眼眶红红的,显然刚才在屋里也费了不少劲,此刻看着林正的眼神,依旧是警惕多于友善。
“俺自己来收拾就行了,不用劳烦你们这些大干部。”她说着,就要弯腰去捡那些碎片。
“大姐,你别误会。”林正站起身,脸上挂着温和又无奈的笑容,像个刚刚踏入社会,不知所措的实习生,“我就是看这药汁洒了可惜,大娘这病,一天都不能断药吧?这一碗得不少钱吧?”
刘翠花捡拾碎片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狐疑地看着他。
林正继续用他那套“民政局小林”的逻辑,真诚地说道:“我们这次的帮扶政策里,正好有一项是针对‘因病致贫’家庭的医疗补助。你们这种情况,要是能提供医院的诊断证明和药方,每个月都能领到一笔钱。我看大娘这药喝得挺猛,是县医院的专家开的方子吗?”
他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他对药渣的“关心”,又再次抛出了一个让刘翠花无法拒绝的诱饵。
秦峰在旁边看着,心里直呼好家伙。这小子,不去演戏真是屈才了。这套组合拳打下来,别说一个农村妇女,就是他自己,都快要信了清源县民政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入微了。
刘翠花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慌乱。她避开林正的目光,含糊地说道:“就……就是乡里卫生院一个老中医开的,调理身子的……”
“老中医?”林正故作惊讶,“那可得小心点。现在外面很多游医不靠谱,专门骗你们这种不懂的老实人。大姐,不是我多嘴,人命关天的事,可不能含糊。要不这样,回头我托关系,找市医院的专家给你娘看看,保证药到病除,还花不了几个钱。”
这番“掏心掏肺”的话,彻底击中了刘翠花。她愣愣地看着林正,这个年轻人清秀的脸上,写满了“真诚”二字,那双眼睛干净得像山里的泉水,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去相信。
她的心理防线,在“医疗补助”和“市医院专家”的双重冲击下,开始出现了裂痕。她犹豫了片刻,终于叹了口气,蹲下身子,一边收拾地上的碎片,一边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什么老中医……就是村里那个赤脚医生给的方子,说是能安神,吃了能睡得好。”
“这怎么能行!”秦峰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他皱着眉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警察口吻说道,“赤脚医生的话能信吗?出了事谁负责?方子呢?拿出来我们看看!”
他这一嗓子,刚缓和下来的气氛瞬间又紧张起来。刘翠花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碎片都差点掉了。
林正赶紧给秦峰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打圆场:“秦哥,你别这么大声,吓着大姐了。大姐,我同事就是这臭脾气,当过兵,嗓门大,其实心是好的,你别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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