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的话,像一颗被丢进滚油里的冰块,瞬间在死寂的会议室里炸开了锅。
那不是一声巨响,而是一种无声的爆裂,将空气中每一丝伪装、每一分侥幸都撕得粉碎。
钱广博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停滞了足足两秒,杯沿离嘴唇只有一指的距离,他仿佛被施了定身术,连眼珠都忘了转动。他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无数只黄蜂在里面乱撞。
村村通公路硬化工程?
一百二十万?
他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相比于镇长的惊骇,牛建国则是彻头彻尾的恐慌。那是一种猎物被天敌的獠牙抵住喉咙的本能恐惧。他刚刚还因林正的“不识抬举”而堆积起来的满腔得意,此刻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只剩下瘫软的皮囊。
“周……周主任,您……您这是什么意思?”牛建国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他下意识地看向钱广博,寻求庇护,“‘村村通’项目是去年的事了,早就通过了县里的验收,账目也都……都平了。我们今天不是在说落鹰山村这个项目吗?”
他的逻辑已经开始混乱,试图将话题强行拉回到林正身上,仿佛只要盯着林正,那把悬在自己头顶的刀就不会落下来。
周海没有看他,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钱广博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他将那本手写的“民心账”轻轻往前推了推,动作不重,却让钱广博和牛建国的心猛地一沉。
“钱镇长,牛副镇长,你们刚才说得对,扶贫资金无小事,每一分钱都必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落鹰山村的项目,林正同志用两本账,一本算金钱,一本算人心,把事情说清楚了。”周海的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现在,我也想看看‘村村通’项目的那两本账。一本,是你们报给县里的财务账。另一本,是青云镇老百姓心里的那本账。”
“我……”牛建国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财务账?那本账做得天衣无缝,数字对得严丝合缝。
可老百姓心里的账?那条路,修了不到半年,一场冬雪过去,开春就裂了十几道口子,坑坑洼洼,晴天一身土,雨天两脚泥,被老百姓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了多少遍“豆腐渣工程”?这本账,怎么算?这本账,他敢拿出来吗?
会议室的门,依然敞开着。
王铁山像一尊铁塔,堵在门口,他没再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那包皱巴巴的烟,取出一根叼在嘴里,也不点燃,就那么斜着眼,饶有兴致地看着会议桌旁的牛建国,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出滑稽戏。
他身后的张望年和几个村民代表,也沉默着。但他们的沉默,比任何喧哗都更具压迫感。他们就是周海口中,那本“民心账”的执笔者。
钱广博终于回过神来,他缓缓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微的“嗒”,在这极致的安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他知道,今天这局,已经彻底失控了。他想用纪委这把刀砍向林正,却没想到林正身子一侧,这把刀就奔着自己和牛建国来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
“周主任,您看,这……这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钱广博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一种商量的姿态,“‘村村通’项目年代久远,档案资料查找起来也需要时间。而且,林正同志这个项目的问题还没定性呢,我们是不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完?”
他这是在用拖字诀,也是在暗示周海,不要节外生枝。
周海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不久,去年而已。”他淡淡地回应,随即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钱镇长,你提醒了我。我们纪检监察工作,最讲究的就是效率,最忌讳的就是夜长梦多。既然今天碰上了,那就一并了解清楚。这也是为了还牛建国同志一个清白嘛。”
他还牛建国一个清白?
这话听在牛建国耳朵里,不亚于阎王爷对他说“你别怕,我就是请你下来喝喝茶”。他只觉得双腿一软,要不是扶着椅子,几乎就要瘫坐下去。
林正站在会议桌的末端,自始至终,他都像个局外人。他静静地看着这场由他亲手点燃的大火,是如何从敌人的阵地烧起,并迅速蔓延。
他能清晰地看到,钱广博和牛建国头顶上那团原本还只是若隐若现的民怨黑气,此刻已经如同被泼了油的烈火,翻滚着,咆哮着,几乎要凝成实质。
【叮!检测到关键人物‘钱广博’、‘牛建国’因自身劣迹败露,官气受到民怨反噬,正在急剧衰减。】
【系统提示:正义的审判,往往始于一个微不足道的破绽。你所坚守的,正是戳破他们虚伪面具的最锋利的矛。】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林正的心中一片清明。他明白了,他那本看似幼稚可笑的“民心账”,不仅仅是为自己辩护的证据,更是一面镜子,一面能照出妖魔鬼怪的照妖镜。它照出了落鹰山村项目的干净与纯粹,也就反衬出了其他项目的肮脏与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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