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镇的冬天，来得又早又急。北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呜呜的鬼叫。信访办这栋孤零零的小楼，更是成了风的游乐场，窗户缝里不住地灌进寒气，让本就冰冷的屋子雪上加霜。
林正裹紧了单位发的那件聊胜于无的旧大衣，手指冻得有些僵硬。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本摊开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政府组织法》，他正逐字逐句地看着，神情专注，仿佛周遭的寒冷与他无关。
【绝对记忆】这个被动技能，让他学习这些枯燥法规的效率高得吓人。他发现，这些看似束之高阁的条文，在关键时刻，远比任何关系和人情都好用。它们是尺，是剑，是盾，是这个官场游戏里最底层的代码。
他体内的那缕金色官气，虽然依旧微弱，却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在他丹田的位置散发着恒定的暖意，抵御着外界的严寒和内心的孤寂。
“吱呀——”
那扇熟悉的、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又被推开了。
一股混杂着烟草、酒精和劣质发胶的油腻气息，抢在人影之前，侵入了这间清冷的小屋。
来人是党政办主任，王坤。
他没有穿外套，只着一件深蓝色的夹克，拉链敞开，露出里面因过度饱食而微微隆起的肚腩。他背着手，像巡视领地的土财主，慢悠悠地踱了进来。他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林正和那本厚厚的法律书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哟，小林啊，学习呢？真是咱们镇政府的模范青年，这种天气还坚持看书，精神可嘉，精神可嘉啊！”
王坤的语调拖得长长的，每个字都像是浸泡在油缸里，又捞出来在冰水里过了一遍，听着就让人不舒服。
林正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他能清晰地看到，王坤头顶那团驳杂的灰色官气中，缠绕的民怨黑气比上次见面时又浓郁了几分。看来李俊的倒台，也让他这位“伯乐”沾染了不少麻烦。
【叮！系统因果提示触发！】
【检测到来自上级领导的恶意挑衅与精神打压。】
【选项一：起身辩解，义正言辞地反驳对方的嘲讽。】
【结果预测：将彻底激怒王坤，对方会利用职权在后勤、考核等方面进行更严厉的打压。任务难度提升，无民心值收益。】
【选项二：保持沉默，无视对方的挑-衅，继续本职工作。】
【结果预测：对方会因一拳打在棉花上而感到挫败，其行为在无形中会降低他在其他潜在观察者心中的威信。宿主坚韧不拔的态度，将被系统判定为‘对公职信念的坚守’，有5%几率获得‘坚韧’类民心值+1。】
林正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给系统点个赞。这简直就是官场生存的实时攻略。
见林正不搭理自己，王坤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拉过那把给访客坐的椅子，反着跨坐上去，两只胳膊搭在椅背上，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小林啊，不是我说你，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但也要懂得变通嘛。”王坤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将烟雾慢悠悠地吐向林正的方向，“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你把事情做得太绝，把规矩看得太死，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你看现在，冷不冷？孤不孤单？”
他伸出夹着烟的手，指了指空荡荡的屋子，又指了指林正身上那件厚重的大衣，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赵镇长这个人，心胸宽广，最看重年轻干部。你那天在会上，话说得太冲，让镇长很下不来台啊。不过呢，镇长也是爱护你，让你在这里坐坐冷板凳，是想让你好好反思一下，磨一磨你这个性子。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主动去给镇长倒个茶，认个错，这事儿，不就过去了？”
这番话，说得是“语重心长”，实则是诛心之言。既是威胁，又是引诱。威胁他再不低头，这冷板凳就得一直坐下去；引诱他放弃原则，去学那套卑躬屈膝的“官场哲学”。
林正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他看着王坤，眼神澄澈如洗。
“王主任，谢谢您的关心。”他的声音不大，却字正腔圆，带着一种官方文件特有的严谨和疏离，“信访工作是党和政府联系群众的桥梁，是倾听群众呼声、化解社会矛盾的重要窗口。能够坚守在这个岗位上，为人民群众服务，我感到非常光荣。至于冷不冷，只要心中有人民，到哪里都是火热的。孤不P单，为人民服务，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战斗，我的身后，站着千千万万的群众。”
一番话说完，空气仿佛凝固了。
王坤夹着烟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他预想过林正的各种反应，或愤怒，或屈服，或沉默，但他万万没想到，林正会用这种他最熟悉、最常挂在嘴边，却也最无法反驳的官话，来回敬他。
这感觉，就像他精心准备了一套组合拳，结果对方不闪不避，只是站在原地，胸口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为人民服务”。他这一拳打过去，打的不是林正，而是打在了这块金光闪闪的牌子上，震得自己手腕生疼，还显得自己政治觉悟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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