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整个办公室里最差的位置，没有之一。
“小林啊，委屈你了。”王德发一脸歉意地拍了拍那张桌子，“办公室位置紧张，暂时只能先在这里将就一下。你放心，等有空位了，我第一时间给你调个好的。”
林默看着这张“宝座”，心里差点笑出声。
这下马威，还真是环环相扣，一套接一套。先是“冷暴力”的无视，再是“捧杀”的孤立，最后是硬件上的“特殊关照”。
“不委屈不委to屈，王处长。”林默连忙摆手，脸上依旧是那副谦卑诚恳的模样，“能有张桌子办公就非常好了。在地方志的时候，我都是在档案库里打地铺的。”
他半开玩笑地自嘲了一句。
王德发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年轻人，还挺幽默。行，那你先安顿一下，熟悉熟悉环境。小张！”
他回头喊了一声。
一个坐在不远处的年轻女同事立刻站了起来：“处长，您叫我？”
“你把咱们处里的规章制度、行文规范，还有近期的工作简报，都给小林拿一份，让他先学习学习。”王德发吩咐道。
“好的，处长。”女同事答应着，从文件柜里抽出一大摞厚厚的文件，足有半尺高，“砰”的一声，放在了林默那张本就不大的桌子上，几乎占了一半的空间。
“小林同志，这些你先看着，有什么不懂的……等我们忙完了再问。”她说完，便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重新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林默看着眼前这座由文件堆成的小山，又看了看周围那些仿佛与世隔绝的背影，心中一片雪亮。
这是要把他彻底晾起来。
不给他安排具体工作，只让他看这些虚头巴脑的规章制度。等过个三五天，夏市长问起，他们就可以说“小林还在熟悉情况”，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而林默，则会因为迟迟无法进入工作状态，在市长那里留下一个“适应能力差”的负面印象。
好一招“冷处理”。
林默没有再说什么，他拉开那把吱呀作响的椅子，坐了下来，将自己的纸箱放在脚边。
他没有去碰那堆文件，而是从纸箱里，拿出了自己带来的那本《江州府县沿革考》，不紧不慢地翻开了。
既然你们不给我活干，那我就自己找乐子。
他这副做派，落在办公室其他人眼里，更是坐实了“书呆子”、“关系户”的形象。一时间，不少人都在心里暗自摇头，觉得这个靠着市长赏识上位的年轻人，恐怕在这综合一处，待不了三个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打印机的轰鸣声、碎纸机的嘶吼声，还有同事们刻意压低却又清晰可闻的电话声，在他耳边交织成一首充满了职场恶意的交响乐。
但他却恍若未闻，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
他的脑海中，【情绪剧本】的面板上，每一个跳动的标签，都像是一个个坐标，帮他迅速构建起这间办公室里复杂的人际关系网络和权力结构图。
谁是王德发的心腹，谁和谁私下里关系好，谁又对谁心怀不满……
一张无形的大网，在他的脑海中，逐渐变得清晰。
他看似在看书，实际上，却是在用一种更高维度的方式，审视着这间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角落。
午饭时间到了。
办公室里的人陆续起身，三三两两地结伴向外走去。有人路过林默身边，会客气地点点头，说一句“小林，吃饭去啊”，但脚步却丝毫没有停留，更没有一个人真正地邀请他同行。
很快，偌大的办公室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人，和那台依旧在嗡嗡作响的打印机。
孤独，是职场上最锋利的刀。它能一点点地割掉你的锐气，磨平你的棱角，直到你主动认输，或者被动同化。
林默合上书，伸了个懒腰，正准备也去食堂看看。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个飘着袅袅热气的玻璃杯，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
林默认得他，是综合一处的副处长，刚才王德发介绍时，他笑得比谁都真诚。
副处长径直走到林默面前，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他的桌上。
“小林啊，还没吃饭呢？”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心，“来，别看书了，先喝杯茶暖暖胃。我刚泡的八宝茶，尝尝合不合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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