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苏家村的果园浸在晨露里,苹果树枝头坠着红果,沾着的水珠滚落到黄土地上,洇出小小的湿痕。林舟推着那辆补过胎的旧自行车站在园门口时,苏晓正踮脚够栅栏上的铁丝——昨晚的大风把角落的栅栏吹歪了,几枝结满苹果的枝条卡在木柱缝里,再扯就要断。
“你咋来了?”苏晓看见他,手里的老虎钳“哐当”掉在草堆里,快步跑过来,裙角扫过沾露的草叶,沾了片嫩绿的碎叶,“不是说今天要去镇里交泵站的报告吗?”
“报告早上就交了,周县长说让我多来村里看看。”林舟蹲下身,捡起老虎钳递给她,指尖碰到她的手,凉丝丝的,还沾着点黑胶——是上次补车胎剩下的,“我帮你修吧,你这细胳膊,拧不动铁丝。”
苏晓没推辞,从棚里拖出根木柱递给他:“小心点,这木头老了,全是刺。”话音刚落,林舟“嘶”了一声,指腹被木刺扎出个小红点,血珠冒了出来。苏晓赶紧拉过他的手,从兜里摸出块创可贴——还是上次补胎时剩的,边角都卷了边,她小心翼翼地贴上,“跟你说要小心吧,笨死了。”
两人凑在栅栏旁忙活时,隔壁村的王婶提着竹篮路过,篮子里装着刚捡的鸡蛋,蛋壳上还沾着鸡粪。她往园里瞥了眼,脚步顿了顿,凑到苏晓爹身边小声说:“老苏,你听说没?村西头那建材厂,把咱的灌溉渠占了一半,我昨儿去浇地,水慢得像蜗牛爬,找老板理论,他指着我鼻子骂‘有靠山,告也没用’。”
苏晓爹手里的锄头顿了顿,眉头皱成疙瘩:“我早瞅着不对劲,那墙越砌越往外,原来是占了渠。”他瞥了眼林舟,声音压得更低,“那老板是县政协李主席的亲戚,咱小老百姓,惹不起。”
林舟握着木柱的手一紧,木刺又扎进掌心,他没吭声,只是悄悄从口袋里摸出笔记本,翻到空白页,用铅笔飞快地写:“苏家村西建材厂,占灌溉渠,老板是李主席亲戚”,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栅栏,像此刻他们正修的这道。
苏晓瞥见他写字,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递给他一个刚摘的苹果:“别写了,先吃苹果,甜的。”苹果上还带着露水,林舟咬了一口,脆甜的汁水流进嘴里,却没压住心里的沉——他想起周明远笔记本里写的“水过不了渠,说啥都白搭”,这渠要是真被占了,果园和麦田,迟早要遭殃。
第二幕
镇政府党政办的百叶窗没拉严,阳光透过缝隙,在桌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斑,落在主任的搪瓷杯上——杯里的枸杞沉在底,水已经凉了。林舟刚把村民签字的泵站反馈表放在桌角,主任就从抽屉里抽出一叠材料,“啪”地拍在他面前。
“县府办刚发来的,”主任用钢笔头点着材料封面,“给建材厂写篇正面报道,标题我都想好了——《青杨镇建材厂:带动就业促振兴》,下午下班前给我,少写那些‘占地’‘排污’的破事,突出‘助力乡村’,懂?”
林舟翻开材料,第一页印着建材厂的照片:红砖墙很高,把后面的麦田遮了大半,照片下写着“占地10亩,解决50名村民就业”。他指尖捏着纸,指节泛白——王婶说渠被占了,苏晓爹说惹不起,可这材料上的字,像蒙了层灰,连照片里的阳光都透着假。
“主任,”他犹豫着开口,“我昨天去村里,听村民说建材厂占了灌溉渠,要不要先核实一下?要是写了正面报道,村民该有意见了。”
主任把搪瓷杯往桌上一墩,凉掉的枸杞水洒了点在材料上,晕开一小片黄:“核实啥?县府办都定了调子,李主席的亲戚开的厂,能有啥问题?”他斜睨着林舟,“你刚在村里混了几天,就学会替村民说话了?忘了上次改通知挨骂了?”
林舟攥着材料的手更紧了,指腹蹭到纸页上的“振兴”二字,像摸到了栅栏上的木刺,扎得慌。正僵持着,办公室门被推开,李曼拎着个保温袋走进来,浅蓝职业装的袖口挽着,露出纤细的手腕,她径直走到林舟桌前:“我来送文件,顺便给你带了点吃的。”
保温袋打开,是两个红糖馒头,还冒着热气,甜香混着办公室的油墨味,竟没那么呛人了。李曼瞥见林舟桌上的材料,挑了挑眉,拉着他往走廊走:“别写,这报道是我舅舅让县府办发的,他确实占了渠,还往水里倒废料。”
“那我咋跟主任交差?”林舟看着她,她的睫毛颤了颤,像是有点为难。
“你就说要补充就业村民的采访,”李曼从包里摸出个U盘,塞给他,“这里面有我偷偷拷的占地图纸,实际占地15亩,多的5亩全在渠上。你先拖两天,我帮你想办法跟县府办说。”
走廊的风从窗户钻进来,带着点田埂的黄土味。林舟握着温热的馒头,指尖传来U盘的凉,突然觉得,这办公室里的事,比修栅栏、浇麦子复杂多了——但再复杂,也不能写那些糊弄人的话,就像周明远说的,字要往实在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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