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掺了牛乳的纱,漫过苏家老宅的青石板门槛时,在雷烈军靴底凝成细碎的水珠。
他扶着苏清依踏上回廊,姑娘的月白旗袍下摆沾着七块深浅不一的湖泥,像是给素净的裙装缀上了暗褐色的补丁,那是刚才在湖心亭躲避追杀时,扑进芦苇丛留下的印记。
“吱呀 ——”
雷烈推开西厢房的门,晨光顺着门框斜切进来,在地上投下道明亮的光带,恰好将苏清依紧紧攥着的名册照得通透。
那是从赵寒山怀里搜出的牛皮册子,封皮烫着九商盟的银线徽记,此刻正被她的指腹勒出五道清晰的褶皱,边缘还沾着点淡绿色的药剂痕迹 —— 是昨夜她指甲缝里蹭到赵寒山手背上的那种。
“这上面有七个名字。”
苏清依的声音像被晨露泡过,带着发哑的湿意。
她小心翼翼地翻开名册,泛黄的纸页上用朱砂标着七个代号,每个代号后都跟着玄甲卫的职务和编号,“都是玄甲卫的人,职位最低的也是分队长。”
雷烈的目光落在 “XJ-017” 这个编号上,指尖儿突然在袖管里攥紧了 “破阵” 的刀柄。
这个编号属于他在卧龙关时的通讯员,一个总爱偷藏奶糖的河南小子,三年前在一次护送任务中 “失踪”,当时都护府给出的结论是 “遭遇山洪,尸骨无存”。
“啪嗒。”
窗台上的铁制火盆发出声轻响,是石敢当刚才送来的东西还在发烫。
雷烈走过去,抽出 “破阵” 的刀尖,轻轻挑开火盆里的灰烬。
黑色的草木灰下,露出半块烧熔的军牌,边缘卷翘如枯叶,上面的 “玄甲卫?锐士” 字样却依然清晰,正是那个河南小子的遗物。
“石敢当在九商盟的档案室找到的。”
雷烈用刀尖将军牌挑出来,金属冷却时发出细微的 “噼啪” 声,“他们把战死弟兄的名字卖给九商盟,换成走私的军火和药品,再用这些东西武装叛军,反过来杀我们自己人。”
苏清依突然捂住嘴,喉间涌上一阵腥甜。
她想起父亲病床前那些标着 “玄甲卫特供” 的药剂,瓶身上的编号与名册上某个名字后的标记完全一致,原来那些维持父亲生命的药,竟是用玄甲卫战士的命换来的。
雷烈的胸膛突然剧烈起伏起来,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搅动。
他猛地侧过身,剧烈的咳嗽声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钻进苏清依耳朵里,听得她心头发紧。
当雷烈抬起头时,她看见他捂着嘴的指缝间渗出了黑红色的血,滴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赵寒山金牙上沾着的那种颜色。
“弹头开始排斥了。”
雷烈将血迹擦在裤腿上,声音里带着种奇怪的沙哑,像是有沙子卡在喉咙里。
他的后背绷得像块铁板,脊柱里的钨钢弹头正以越来越快的频率跳动,从第三腰椎蔓延至整个后颈,灼热的感觉比昨夜在湖心亭时还要猛烈,仿佛有团岩浆要冲破皮肉。
苏清依想也没想就扑过去,双手按在他的后背上。
掌心触到的凸起正在发烫,隔着薄薄的衬衫都能感觉到那种惊人的温度,像是有颗烧红的铁球埋在里面,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她的掌心,真的像要破骨而出。
“别碰!”
雷烈猛地挣开她的手,眼神里闪过一丝罕见的慌乱。
这是弹头第三次出现排斥反应,第一次在缅北丛林,第二次在雷家废墟,每次都比上一次更猛烈。
玄甲卫的军医曾说过,这颗弹头里掺了镇魂铁,与他的血脉会产生共鸣,但也可能在某个时刻彻底失控。
“我去找医生!”
苏清依转身就要往外跑,却被雷烈拽住了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指腹的老茧蹭得她皮肤发疼,却又带着种让人无法挣脱的力量。
“没用的。”
雷烈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指缝间的黑血也凝固了,“这是玄甲卫的秘制弹头,普通医生连它的成分都查不出来。”
他看着苏清依眼底的担忧,突然笑了笑,那笑容在晨光里显得有些疲惫,“当年中枪时,司令员说这是枚‘勋章’,现在看来,更像颗定时炸弹。”
苏清依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名册上,晕开了 “XJ-017” 这个编号。
她想起昨夜雷烈在湖心亭刀劈赵寒山时的决绝,想起他踩着赵寒山手腕时的冰冷,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连自己身体里的弹头都控制不了。
“我爷爷的日记里……”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记过一种‘逆鳞草’,说能缓解镇魂铁的反噬,就长在卧龙关的悬崖上。”
雷烈的动作顿了顿。
卧龙关,那是他玄甲卫生涯的起点,也是无数弟兄埋骨的地方。
他想起那个河南小子最后一次通讯时的声音,背景里有炮弹呼啸,却还在喊着 “队长,等我回去给你带烩面”。
“别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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