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失焦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硝烟,望向那片被夕阳和鲜血共同染成诡异赤红的天空,仿佛在寻找一个早已不存在的答案。
芷兰的状况同样惨烈。她半边身子几乎被暗红的血痂覆盖,脸色是失血过多的惨白,如同金纸。
最触目惊心的是她右边的衣袖,空空荡荡,在夹杂着血腥和焦糊味的狂风中无力地飘荡着。她紧咬着牙关,靠着惊人的意志力才勉强站立,听到鸣海的话,她布满血丝的眼中却迸发出最后一丝倔强的光芒。
“将军和仙子大人……绝不会做毫无准备之事!”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撕开这迷局!带我们……找到生路!”
这话语,既是对鸣海的回答,也是支撑他自己不倒下的最后信念。
“真的……吗?——”
鸣海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身体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再也支撑不住,颓然滑倒在地。冰冷的泥土和黏腻的血污浸透了他的后背。
“呵……我是真没想到啊……最终埋骨之地,会是这儿……” 他望着那轮仿佛泣血的红日,眼神空洞,“倒好……这样也好……能同袍泽们……躺在一起……也算……甚好……甚得一好……”
语气里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解脱的认命。
“省点……力气吧!” 芷兰猛地低喝,试图驱散那弥漫的死气,断臂处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那帮老家伙……绝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听——”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结界之外,震耳欲聋的轰鸣骤然加剧!
十二位龙族长老悬浮于空,口中古老而晦涩的咒语汇聚成实质性的能量洪流,五颜六色的龙息如同毁灭的瀑布,狠狠冲刷着摇摇欲坠的大阵光幕!
与此同时,妖族精锐部队也发起了最后的、孤注一掷的冲锋,妖力与蛮力交织,形成一股股狂暴的冲击波,疯狂撕咬着防御的裂痕。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彻底碾碎这最后的屏障,将天庐阁化为齑粉!
这末日般的景象,反而激起了芷兰心中最后的不屈之火!她猛地挺直了那残破的身躯,仅存的左手死死握紧了残损的刀柄,对着瘫倒在地的鸣海,也对着这片即将沦陷的焦土,发出了近乎咆哮的怒吼:
“在大阵……彻底恢复升级之前!在我们的使命……没有终结之前!在这个世界……尚未被他们彻底毁灭之前!我们的职责——”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剧烈颤抖,却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力量,“就是钉死在这里!用血肉,筑成墙!战!战到最后一息!流尽最后一滴血!纵然身死道消,也要死得——荣光万丈!”
这振聋发聩的宣言,从一个仅剩独臂、浑身浴血的女子口中吼出,其力量足以让鬼神动容!
就连意志消沉的鸣海,眼中也猛地闪过一丝异彩,挣扎着想要再次撑起身体。
“只可惜……再也……见不到你妹妹了……” 芷兰喘息着,目光复杂地看向鸣海,“你……就不后悔吗?”
“后悔?” 鸣海的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弧度,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深沉、极其复杂的波动,似有万千情感在其中翻涌,最终却归于一种平静的决绝。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若我妹妹……知道我今日……是为了守护整个星光墟的根基……为了阻止灭世之灾而死……”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她……只会为我……感到欣慰吧……”
“可惜啊……真是……天大的可惜……” 芷兰闭上眼,感受着地面传来的、越来越近的震动,“大将军……本体与分身合一,正与那恐怖的安可……在未知的界域死斗……仙子大人……拼尽全力在后方疏散最后的民众……井上阁主……更是耗尽心神在修补那最后的希望……法阵核心……”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燃烧着最后的光,“却将这守护大阵门户……这决定生死存亡的最终防线……交给了我们!这决战时刻的……孤立无援……却又肩负着……如此神圣沉重的使命……”
他挣扎着,用断剑撑地,一点点,极其艰难地重新站了起来,与芷兰并肩。
芷兰也发出了同样苦涩却又释然的笑声,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仅存的左手紧握残刀,同样挺直了脊梁。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需言语,都读懂了对方眼中那份坦然与决绝。
“面对这……倾覆乾坤的变局……” 芷兰的声音在狂风中显得异常清晰,“你我又……何乐而不为?”
两道浴血的身影,如同两座即将被狂潮吞没的礁石,再次巍然屹立于尸山血海之上,直面那即将撕裂一切的时空风暴!
此时此刻,星光墟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缕残存的星光,都在发出无声的呐喊。
从浴血死守天庐阁门户的残兵,到在后方争分夺秒疏散妇孺的修士;从指挥中枢里嘶吼着调度命令的将领,到法阵核心区耗尽心神勾勒符文的阵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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