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马骥在园子里安分了没几天,那颗“蠢蠢欲动”、总想“搞点事情”的心,又开始不安分起来。随着对园子的熟悉和对造园知识的一知半解,他渐渐觉得自己已经“懂了”不少,甚至生出了一种“我能让这园子变得更好看”的错觉。
这日,文震亨受邀去城外赴宴,要到傍晚才能回来。马骥独自一人在园子里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海棠春坞”。这是一处小巧玲珑的小院,以海棠花闻名,院名“海棠春坞”便由此而来。此时海棠花已经凋谢,枝头抽出了嫩绿的新叶,叶片层层叠叠,生机勃勃。
小院的布局简洁雅致,院中央是一片平整的青石板地面,四周种着几株海棠树和翠竹,墙角摆放着一盆修剪得体的五针松盆景。这盆五针松造型古朴,虬枝苍劲,松针翠绿,与旁边的粉墙、冰裂纹漏窗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宁静淡雅的画面。
马骥站在小院中央,打量着四周的景致。不得不说,这小院的意境确实绝佳,简洁而不单调,雅致而不做作。可他盯着那面粉墙和五针松盆景看了半天,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绕着盆景走了好几圈,又退后几步,远远地观察,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那面粉墙太过空旷了!
“文先生说过,造园讲究‘留白’,可这留白也太多了吧?”马骥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这面墙这么大,只放一盆五针松,显得太素净了,缺乏点生机和热闹劲。要是在这里种一丛茂盛的竹子,或者爬点蔷薇花,肯定能让整个小院活起来,更好看!”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妙不可言。文震亨他们这些文人,总是追求什么“清寂”“淡雅”,太过沉闷了。园子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地方,就应该热闹一点、鲜艳一点,这样才更有生活气息嘛!
说干就干,马骥立刻行动起来。他记得园丁们在园子西北角开辟了一块苗圃,里面种着各种花卉苗木,还有不少盆栽。他兴冲冲地跑到苗圃,只见苗圃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种着月季、杜鹃、牡丹、兰花等各种花卉,争奇斗艳,美不胜收。
马骥在苗圃里转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了一盆盛开的杜鹃花上。这盆杜鹃花长得十分茂盛,枝干粗壮,叶片翠绿,枝头开满了鲜红的花朵,花色艳丽夺目,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马骥越看越喜欢,觉得这鲜艳的红色正好能点缀“海棠春坞”那面素雅的粉墙,形成强烈的色彩对比,肯定能让小院的景致焕然一新。
“就它了!”马骥拍了下手,决定就用这盆杜鹃花。他试着搬了搬花盆,没想到这花盆还挺沉,里面的泥土湿漉漉的,加上花株本身的重量,足有几十斤重。马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把花盆搬起来,一步一挪地往“海棠春坞”走去。
从苗圃到“海棠春坞”有不短的距离,还要经过几道廊桥和小径。马骥搬着花盆,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衬衫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背上。他中途休息了好几次,才终于把这盆杜鹃花搬到了“海棠春坞”的那面粉墙下。
他把花盆放在五针松盆景旁边,调整了几个角度,最终觉得放在粉墙中央偏左的位置最合适。他退后几步,远远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鲜红的杜鹃花在翠绿叶片的映衬下,愈发艳丽夺目;旁边的五针松古朴苍劲,翠绿的松针与杜鹃花粉红的花朵相互映衬;背后是洁白素雅的粉墙,墙上的冰裂纹漏窗框着院外的翠竹……
“完美!”马骥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心中充满了成就感,“这样一来,既保留了文人喜欢的雅致,又增添了热闹的生活气息,简直是画龙点睛之笔!等文先生回来,肯定会夸我有眼光、有想法!”
他在小院里待了一会儿,越看越满意,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生的造园大师。他甚至开始构思,以后还要在园子里做些什么“改进”——比如在池塘里放几只鸭子,增加点生机;在廊桥上挂点彩色的灯笼,让夜晚的园子更热闹;在假山旁边种点爬山虎,让假山看起来更有自然野趣……
就在马骥沉浸在自己的“造园大计”中时,一阵熟悉的说话声传来。马骥心中一喜,以为是文震亨回来了,连忙迎了出去,想让他看看自己的“杰作”。可走到院门口,他却愣住了——来的不止文震亨一个人,还有一位身着青色长衫、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看样子应该是文震亨的友人。
文震亨刚走进“海棠春坞”,目光就被那盆突兀的杜鹃花吸引住了。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快步走上前,难以置信地看着马骥:“马小哥!你……你这是做什么?!这盆杜鹃花是怎么回事?谁让你放在这里的?”
马骥还以为文震亨会夸他,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不解地说道:“文先生,这是我从苗圃搬来的。我觉得这面墙太空旷了,放一盆杜鹃花点缀一下,能让小院更热闹、更好看,更有生活气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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