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生活气息?”文震亨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指着那盆杜鹃花,痛心疾首地说道,“马小哥,你可知这‘海棠春坞’的意境所在?此院以‘海棠’为名,以‘春坞’为韵,贵在春日海棠盛开时的清雅脱俗,平日则以松石为景,追求的是清寂、淡雅、宁静的氛围!你看看这盆杜鹃花,花色如此浓艳,枝干如此粗壮,放在这里,简直是喧宾夺主,俗不可耐!”
他顿了顿,指着那面粉墙和五针松盆景,继续说道:“你以为这面墙是空旷吗?这是造园中的‘留白’!正是因为有了这片留白,才能凸显出五针松的古朴苍劲,才能让整个小院的意境更加深远。你现在把这盆浓艳的杜鹃花放在这里,就像在一幅素雅的水墨画上泼洒了一大片胭脂,彻底破坏了此处的整体气韵!这……这简直就是画蛇添足,佛头着粪啊!”
文震亨的友人也跟着走进了小院,他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番院中的景致,当看到那盆杜鹃花时,脸上露出了一丝惋惜的神色,摇了摇头,对文震亨说道:“震亨兄,真是可惜了。此院本是拙政园中的一处精品,意境清幽,格调高雅,如今被这一盆杜鹃花破坏殆尽,实在令人遗憾。”
这位友人姓沈,名德潜,是江南着名的诗人、学者,也是文震亨的好友,对园林艺术颇有研究。沈德潜走到那盆杜鹃花前,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周围的景致,说道:“这杜鹃花本身倒是一盆好花,花色艳丽,长势茂盛,若是放在别处,比如热闹的庭院或者花坛中,定是一处美景。可放在‘海棠春坞’这里,就显得格格不入了。此院追求的是‘静’,而这杜鹃花则代表着‘闹’,一静一动,一雅一俗,根本无法相融。”
马骥站在一旁,听着文震亨和沈德潜的批评,脸上火辣辣的,心里充满了委屈和不解。他明明是觉得这盆花好看,想让小院变得更漂亮,怎么就成了“画蛇添足”“佛头着粪”了?他不服气地说道:“文先生,沈先生,我觉得这花挺好看的啊!鲜艳的颜色能让人心情愉悦,为什么一定要追求什么‘清寂’‘淡雅’呢?园子不就是让人赏心悦目的吗?”
“赏心悦目的方式有很多种,并非只有浓艳热闹才叫好看!”文震亨脸色严肃地说道,“园林之美,在于和谐统一,在于意境营造,在于各景之间的相互映衬、相辅相成。每一处景致,每一件陈设,都要为整体意境服务,不能随心所欲,胡乱添加。这‘海棠春坞’的美,就在于它的简洁、素雅、宁静,让人置身其中,能够静下心来,感受自然之美和文人之趣。你现在强行添加这盆杜鹃花,破坏了这种和谐,让整个小院的意境荡然无存,这不是添美,而是破坏!”
沈德潜也点头附和道:“震亨兄说得极是。造园如作诗,讲究起承转合,意境深远;又如作画,讲究疏密得当,虚实相生。这‘海棠春坞’便是一首清雅的小诗,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而这盆杜鹃花,就像是在诗中加入了一句粗鄙的俗语,在画中泼上了一团刺目的颜色,完全破坏了作品的整体性和艺术性。”
马骥被两人说得哑口无言,他看着那盆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搬来的杜鹃花,再看看文震亨和沈德潜痛心疾首的样子,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闯祸了。他之前对造园艺术的理解,不过是皮毛中的皮毛,只看到了表面的“好看”,却忽略了深层的“意境”和“和谐”。
“我……我只是觉得这里有点空,想加点东西让它更好看……”马骥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脸上充满了愧疚。
“园林中的‘空’,并非真的空无一物,而是‘虚’,是为了给人留下想象的空间,是‘虚实相生’的造园手法。”文震亨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马小哥,我知道你是好意,想让园子变得更漂亮。但造园是一门深奥的学问,需要长期的学习和实践,不能仅凭一时的兴致和肤浅的理解就随意改动。每一处景致的布局,每一件物品的摆放,都有其深意,都要经过深思熟虑。”
沈德潜也安慰道:“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但做事要谨慎,尤其是对待这种蕴含着深厚文化底蕴的园林艺术,更要心存敬畏,不可妄自菲薄,随意改动。这次就算是个教训,以后多学习、多观察、多思考,自然就能理解其中的门道了。”
马骥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懊悔。他现在才明白,自己之前的那些“小聪明”和“小想法”,在真正的造园艺术面前,是多么的幼稚和可笑。他看着那盆杜鹃花,说道:“文先生,沈先生,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把它搬回苗圃去。”
“那就有劳马小哥了。”文震亨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色,“以后若有什么想法,不妨先和我商量一下,切勿再擅自行动了。”
“好的,文先生,我记住了。”马骥羞愧地说道。
他再次搬起那盆沉重的杜鹃花,虽然依旧很累,但此刻他的心情却和来时截然不同。来时是兴高采烈、充满期待,现在却是羞愧难当、懊悔不已。他一步一挪地将杜鹃花搬回苗圃,途中遇到了几个园丁,他们看到马骥满头大汗地搬着一盆杜鹃花,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却也没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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