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风的脚尖触到银白湖面的刹那,原以为会陷入冰冷的水潭,却像踩在夯实的雪地上。
凉意从鞋底渗上来,带着某种黏腻的触感,像被无数根细若游丝的精神力缠住了脚踝。
他踉跄着站稳,抬头时呼吸一滞——本该是天空的位置,倒悬着一座青灰色的城楼,飞檐斗拱在银白波光里投下扭曲的影子,像被谁按进镜面又生生翻转了天地。
这是...他低喃,破妄之墟在意识深处嗡鸣,瞳中灰白裂痕微微震颤。
湖面突然泛起涟漪,每一道波光里都浮起一张他的脸:有十五岁在药经阁翻书的清瘦模样,有二十岁在夜市替妹妹抢时的痞笑,有方才在幽灵船外望向安静时的温柔。
那些的嘴唇开合着,却发不出声音,像被人掐断了声带的提线木偶。
凌子风!苏妤的声音带着金焰灼烧的噼啪声。
他转头,见少女站在湖边,掌心心灯之种凝成的金焰正剧烈颤动,像风中的烛火,这湖不吃人......她喉间发紧,金瞳里映出湖面碎影,我。
每走一步,就会少一点自己。
话音未落,安静踉跄着扑过来。
她原本枯萎的血莲在腰间若隐若现,发梢还滴着血,却用染血的指尖死死攥住他的衣袖。你看!她另一只手颤抖着划过湖面,波光里浮起碎片般的记忆——黄沙漫天的沙盘前,她曾预见这银白湖泊,预见他独自走向倒悬城楼下的古镜,然后镜面吞噬了他的影子,再没出来。
别进去......安静的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肉里,眼泪混着血渍砸在他手背,你若碎了,谁带念雪回家?她的声音突然变轻,像怕惊碎什么,她昨天还发消息问,哥哥的兔子玩偶洗干净没......
凌子风的瞳孔骤缩。
他摸向胸口,那里还揣着妹妹举着兔子玩偶的视频,此刻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手机的温度。
湖面的碎影突然剧烈晃动,那些的脸开始扭曲,有几个竟伸出手,指尖穿透波光,想要抓住他的脚踝。
破妄之墟......他闭眼低喝,意识深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灰白裂痕在眼中疯长,三道残影从裂痕里涌出来,地砸在湖面上。
第一个残影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怀里紧抱着褪色的布偶妹妹,眼尾还留着未干的泪。
他仰起脸,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带她走,带念雪回家,别管这些破镜子......
第二个残影握着断钳,钳尖燃着幽蓝火焰,眉骨处有道和凌子风一模一样的旧疤。
他猛地挥钳砸向最近的碎影,金属碰撞声刺得人耳膜生疼:烧了这局!
管他什么破阵,老子活下来就是破妄!
第三个残影最是诡异——他静立如同一尊石像,双瞳像被墨汁浸透,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开口时声音像两块石头相碰:你早该一个人活。
从药经阁泡药缸那年就该明白,谁都靠不住。
凌子风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倒悬城楼在湖面的投影。
三个分影童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炸响,守护的布偶被复仇的火焰舔到边角,焦黑的棉絮簌簌往下掉;冷漠的残影转身走向倒悬城楼,每一步都踩碎一片波光里的。
够了!他吼出声,血珠从眼底裂痕渗出来,顺着脸颊滴进湖面。
银白湖水突然沸腾,那些碎影发出尖锐的嘶鸣,像被烫到的蛇群。
他盯着三个分影童,守护眼里的期待,复仇眼里的暴戾,冷漠眼里的死寂,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若破局需先碎我......他伸手按住胸口,那里还能摸到妹妹视频里的温度,那就碎。
三个分影童同时一震。
守护的布偶地掉在地上,复仇的断钳坠湖,冷漠的瞳孔里终于泛起一丝涟漪。
凌子风弯腰捡起布偶,替它拍掉焦黑的棉絮,然后将布偶塞进守护怀里。
他转向复仇,后者愣了愣,将断钳递过来,钳尖的火焰却慢慢熄成暖黄。
最后他看向冷漠,对方沉默片刻,伸手替他擦掉脸上的血。
凌子风将断钳别回腰间,布偶的兔耳朵蹭着他下巴,带你们一起碎。
倒悬城楼的影子突然剧烈摇晃。
凌子风抬头,见原本空无一人的城楼下,不知何时立起一面古镜。
镜面蒙着层灰,却映出他完整的倒影——不是碎成千万片的,而是最本真的模样:眼底带着裂痕,却依然清亮;嘴角挂着血,却在笑。
安静的手从他衣袖里滑落。
她望着他走向古镜,突然想起沙盘里那个没说完的预言——镜中少年蜷缩在药缸里,药香混着苦艾味,五岁的小凌子风正用发颤的手抓向缸沿,缸外传来老方丈的叹息:这孩子,撑不过这个冬天......
凌子风的脚尖碰到镜沿的刹那,镜面泛起涟漪。
他最后看了眼湖边的苏妤和安静,看了眼三个分影童,然后抬脚踏了进去。
镜中黑暗翻涌,有个细细的、带着药味的声音从深处飘来:哥哥......我怕黑......镜面像块浸了水的棉絮,凌子风的脚尖刚触到镜纹,整个人便被吸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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