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指挥部的帐篷里，一盏昏黄的马灯的灯芯在“滋滋”地燃烧着。
赵刚的手指，在那张湿漉漉的地图指来指去。
他反复摩挲着那个德语单词“Wolfram”，
“钨”赵刚的声音很轻，“远征顾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李援朝正在用布擦拭着平板电脑屏幕上的泥点，闻言抬起头：“意味着鬼子的胃口，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何止是大！”赵刚激动地站了起来，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
“钨是工业的牙齿！是战争的筋骨！没有它，坦克就是一堆铁皮，穿甲弹就是一根烧火棍！小日本是个资源贫瘠的岛国，他们为了造军舰，连民间的铁锅铁盆都收缴了。如果……如果黑云山真的有大型钨矿，那在他们眼里，这片山的价值，比太原城还要高！”
李援朝补充了一句，让帐篷里的空气更加凝固：
“对他们而言，其重要性，甚至超过华北的任何一座中心城市。一座城市丢了可以再抢，但战略矿脉，是国家崛起的根基。”
两人的思路在这一点上完全重合。
莲花山这个生物基地，或许只是一个幌子，一个用来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烟幕弹。
日军真正的目的，是在这个烟幕弹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完成对黑云山地区的占领和勘探。
调走楚云飞的358团，就成了这盘棋里最关键的一步。
“好一招调虎离山，瞒天过海。”赵刚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就在这时，帐篷帘子被人一把掀开，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和寒气涌了进来。
李云龙顶着两个黑眼圈，骂骂咧咧地闯了进来：
“他娘的，一个个都不睡觉，都想修仙啊？援朝兄弟，老赵，你们俩对着一张破纸愁眉苦脸地干啥呢？”
他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心里像压着几百斤石头，翻来覆去都是牺牲兄弟们的脸，索性爬起来看看。
走到近前，李云龙一把抢过地图，凑到马灯下，瞪着牛眼瞅了半天，上面弯弯曲曲的线条和鬼画符一样的洋文，看得他脑仁疼。
“这画的啥玩意儿？藏宝图？”
他把地图拍在桌子上，不耐烦地问，
“琢磨啥呢？不就是块破石头吗？能有三八大盖好使？告诉老子，鬼子在哪儿藏着金条，咱们现在就去给他掏了！”
赵刚刚想开口解释这“破石头”的战略价值，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深知李云龙的脾气，跟他讲工业体系，讲资源战略，无异于对牛弹琴。
他只能换一种说法：
“老李，这块‘石头’，能让鬼子造出更多更硬的坦克，打不穿的乌龟壳。也能让他们造出更厉害的炮弹，一炮就能干穿咱们的工事。”
李云龙“嘿”了一声，满不在乎地一摆手：
“那怕个球！他有更硬的坦克，老子就没更厉害的炸药包了？援朝兄弟随便掏出个玩意儿，不比他那乌龟壳厉害？管他什么乌的铁的，只要是鬼子占着的地方，老子就带弟兄们去给他端了！你们就说，下一仗打哪儿吧！”
看着李云龙这副光棍模样，李援朝心里涌上一阵无力感。
这不是蠢，这是时代和认知带来的巨大鸿沟。
李云龙的战争哲学，是生存的哲学，是在一次次血战中总结出的实用主义。而他带来的，是另一个维度的，关于国运的战争。
李援朝收起地图，郑重地折好，看着李云龙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开口。
“老李，这次不一样。”
他的语气平静，却让李云龙瞬间安静了下来。他很少看到李援朝用这种神情对自己说话。
“我们可能不只是在和看得见的鬼子打仗。”
李援朝继续说，
“我们是在和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争夺咱们这个国家的血脉。这东西要是被小鬼子挖走了，遭殃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我们的子子孙孙。”
李云龙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听不懂什么叫“国家的血脉”，但他听懂了“子子孙孙”这四个字。
“还有一件事。”李援朝将那个最关键的信息抛了出来，
“这张图上，鬼子用红笔重点圈出来的地方，叫石牌村。”
“石牌村？”李云龙念叨了一句，没什么印象。
一旁的赵刚脸色却变了，他补充道：
“那是楚云飞的老家，他的祖坟就在那儿。”
“啥？！”李云龙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他一把抓过李援朝的胳膊，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
“他娘的！小鬼子这是要刨人祖坟啊！楚云飞那小子知道了，不得气得从坟里蹦出来？”
说完他就觉得不对，改口道：
“呸！我是说，他知道了不得气疯了？！”
帐篷里的气氛顿时沉重得可怕。
丁伟和程瞎子也恰好在这时走了进来，听到最后一句，都愣住了。
李援朝把情况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丁伟的脸色也阴沉下来：
“这么说，楚云飞不是简单的换防，他是被设计了。有人在晋绥军高层配合日本人，把他从黑云山这个关键位置上挪开，给他背后捅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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