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刚伸手，按住李云龙的手腕，将他的手推开。
他向前一步，站到李援朝面前。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神直视着李援朝。
“老李，别激动。”
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李云龙的吼叫停在喉咙里。
赵刚转过头，目光清澈地看着李援朝。
“援朝同志，我相信你的判断。”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请说明任务流程，风险评估，以及我需要操作的设备。我需要知道自己能否胜任。这个任务，由我决定去不去，不是别人。”
“他那身子骨能跟魏和尚比？能跟孙德胜比？这任务是要钻到鬼子肚子里去的，不是去讲课！”
李云龙又急了，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李援朝脸上。
他打仗不怕死人，就怕赵刚出事。
李援朝根本不看李云龙。
他转身打开那个金属箱，取出一个形制古怪的望远镜状设备。
他没有解释，直接递给旁边的魏和尚。
“和尚，你来看看这个。”
魏和尚愣了愣，咧嘴一笑，接了过来：“这有啥难的？不就是个望远镜，俺会使！”
他学着平时的样子，把设备举到眼前。
下一秒，他就傻眼了。
目镜里是一片绿色的光，上面跳动着他看不懂的数字和线条。设备侧面还有好几个旋钮和按钮，他完全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他把设备翻来覆去地看，最后憨厚地问。
“援朝兄弟，这玩意儿咋是绿的？上面的字儿俺也看不懂。扳机在哪儿？咋打响？”
周围的战士们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
李云龙的老脸涨红，重重咳嗽了一声。
李援朝又把设备递给了作战参谋孙德胜。
孙德胜识字，情况好一些。
但他对着那些复杂的标识研究了半天，也是满头雾水，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报告，这上面的符号，有点像测绘标尺，但完全不一样，我……我弄不明白。”
李援朝收回设备，这才把目光重新投向赵刚，平静地问了一个问题。
“政委，我记得你提过，你在燕京大学辅修过物理学，特别是光学相关的基础理论？”
这个问题一出口，喧闹的指挥部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赵刚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探寻。
赵刚下意识地点头，有些不确定地说：“是，当年为了救国，学得比较杂，确实学过一些基础物理和光学理论。”
李援朝的嘴角极轻微地动了一下。
“这就对了。”
他将那个精密的设备，稳稳地递到赵刚面前。
“这次任务的引导设备，不是枪。它是一个需要精密计算的测绘仪器。它的核心，不是扣动扳机，而是在极端压力下，进行快速的弹道解算、风偏修正和目标识别。”
李援朝的声音清晰有力，每个字都敲在众人的心上。
“这需要的是冷静的头脑，强大的逻辑思维，还有计算和分析的本能，而不是匹夫之勇。”
他停了一下，目光扫过魏和尚和孙德胜。
“和尚看到鬼子，第一反应是冲上去干掉他。孙参谋看到鬼子，第一反应是规划火力。这都是顶级战士的本能，没有错。”
“但政委你，”李援朝的目光最终落在赵刚身上，“你看到鬼子，第一反应是分析他的兵力、意图和弱点。这就是你们之间最大的区别，也是这次任务成败的关键。”
赵刚的手指触碰到设备，感到金属外壳传来的冰冷和重量。
他接了过来。
一种奇异的熟悉感涌了上来。
他没有学魏和尚那样去寻找准星，而是下意识地检查镜片的光洁度，用指腹感受调焦旋钮的阻尼感。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地问道。
“这个设备的视差校正范围是多少？在晨昏蒙影的低光照环境下，会产生多大程度的色散现象？内置的测距算法是基于主动激光还是被动图像匹配？”
这几个词一出口，指挥部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什么视差？什么色散？什么算法？
这些词汇，对李云龙、丁伟他们来说，比鬼子的密码电报还要难懂。
楚云飞的瞳孔收缩，他死死盯着赵刚手里的设备，又看看赵刚，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震撼。
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小看了八路军，小看了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政委。
这东西，真不是给普通士兵用的。
李云龙也渐渐闭上了嘴。
他看着赵刚熟练摆弄那个“怪家伙”的样子，听着他嘴里蹦出的那些自己一个字也听不懂的词，眼神从暴怒，到惊奇，最后变成了一丝茫然。
他突然发觉，自己打了半辈子的仗，积累的那些本事，在这个“怪家伙”面前，好像全都成了笑话。
他悄悄凑到丁伟旁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压着嗓子问：“老丁，你听懂了吗？”
丁伟瞪着眼睛，摇了摇头，同样小声回道：“他娘的，我感觉我这仗，都白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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