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的余烬暗红如将熄未熄的夕照,洞穴重归幽暗。
海潮在洞外低吟,一声声,仿佛永恒不变的叹息。泠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呼吸匀长,似乎已沉入睡眠。
张宗兴闭着眼,却无半分睡意。
脑海中,北方纷乱的江湖地图与那位困于长春的绝代才女身影反复交织。
天色将明未明,海雾最浓时,泠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昏暗中清澈如初,不见丝毫初醒的迷蒙。
“该走了。”她声音很轻,却斩断了寂静。
没有多余的话,两人迅速收拾。泠换上另一套深色粗布衣裤,将湿透的长发彻底盘起,用木簪固定,几缕顽固的发丝仍垂在耳后,平添几分利落之外的柔软。
她动作麻利地将洞穴内的痕迹仔细消除,又将一些必需品打包。
张宗兴默默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高效,带着长期在危险边缘行走所形成的本能。昨夜那短暂的、带着试探与暧昧的柔软仿佛只是幻觉,此刻的她,重新变回那把出鞘的、闪着寒光的匕首。
“我们从另一面出洞,船在那边。”
泠背上不大的行囊,率先走向洞穴深处一条更隐蔽的裂隙。
穿行在潮湿黑暗的岩缝中,仅能依靠前方泠手中那盏小风灯微弱的光晕。
空间狭窄,两人几乎前后紧贴而行。
张宗兴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被海水与烟火浸染后的独特气息,以及衣料摩擦时细微的窸窣声。她没有回头,背影瘦削却挺直,仿佛能劈开一切黑暗。
约莫一刻钟后,前方豁然开朗,带着咸腥气息的新鲜海风扑面而来。
他们已置身于岛屿另一侧一个更小的隐蔽湾口。
此处礁石嶙峋,浪涛拍岸声比昨夜那边更为汹涌。
一艘比之前那艘快艇稍大、样式更不起眼的旧渔船静静泊在几块巨礁的阴影里,随着波浪轻轻起伏。
“上船。”泠率先跃上甲板,动作轻盈如猫。
渔船内部显然被改造过,看起来破旧,发动机却保养得不错
。泠熟练地检查油料、仪表,然后发动。
低沉的轰鸣声被礁石与浪声掩盖了大半。她操控着渔船,灵巧地驶出险峻的湾口,一头扎进浓得化不开的乳白色海雾之中。
霎时间,天地仿佛只剩这一叶孤舟。
雾气翻涌,能见度不足十丈,连海浪都变得沉默而模糊。世界被简化成了引擎单调的节奏、潮湿冰冷的空气,以及船舱内彼此清晰可闻的呼吸。
泠专注地掌着舵,目光似乎能穿透浓雾,辨识着唯有她知晓的航道。
张宗兴坐在一旁,看着她的侧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晨光试图穿透浓雾,在她轮廓边缘镀上一层极淡的、毛茸茸的金边。
“这雾,要多久才散?”张宗兴打破沉默。
“看天意。或许一两个时辰,或许一整天。”泠头也不回,“雾是麻烦,也是最好的掩护。这条航线偏离主航道,少有船只,加上这雾,被发现的可能很小。”
“你对这一带的海域很熟。”
“逃命逃多了,自然就熟了。”泠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渔船在雾海中平稳前行,仿佛行驶在一片混沌未开的虚空里。时间感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泠忽然再次开口,声音混在引擎声里,有些飘忽。
“昨晚提到的疏影……”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她被‘请’去的地方,是长春南湖附近一栋独立的西式小楼。日本人称之为‘樱华别邸’。
表面上是优渥的居所,实际上,外墙通电的铁丝网、暗处的监视岗哨、还有那些穿着和服或西装、寸步不离的‘侍女’和‘秘书’,都是牢笼的一部分。”
张宗兴凝神倾听。这些细节,若非有极可靠的内线,绝难知晓。
“她的身体……是真的需要那些医疗条件。”泠的眉宇间掠过一丝阴郁,
“先天不足,加上早年留学时染过一场大病,底子非常弱。伪满提供的日本医生和药物,某种程度上确实维系着她的生命。”
“这也是他们控制她最有效的锁链之一——离开了那些精细的照料,她可能撑不了多久。”
“所以她不是不能逃,而是……不敢轻易逃?”张宗兴问。
“是不敢,也是不愿连累可能帮她的人。”泠纠正道,
“别邸的守卫头目叫吉村正男,是个中国通,心细如发,手段狠辣。他对疏影的看管,与其说是防备她逃跑,不如说是防备外界任何试图接触她的力量。任何与她有过交集的人,都会受到严密调查。”
“那你……”
“我试过一次。”泠的声音冷了下来,
“三年前,伪装成药材商人的助手,想借送一味珍稀草药的名义接近。在长春城里就被盯上了,根本没能靠近南湖。折了两个外围的弟兄,我才侥幸脱身。”
她沉默片刻,“从那以后,我明白硬闯或简单的伪装都没用。必须有更周密的计划,或者……从内部找到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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