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龙舟内,死寂无声,唯有能量引擎低沉而平稳的嗡鸣,以及青岚长老那压抑到极致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细微呜咽。舱窗外,那颗曾经生机盎然、承载着翠星族与同盟无数希望的“绿源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那张新生的、更加致密冰冷的“终焉之网”次级网络彻底吞噬、绞碎。
星球表面,最后几处抵抗的灵光早已熄灭,灰黑色的“菌毯”如同贪婪的潮水,淹没了每一寸山川、每一片海洋、每一座城市。那无数插入星球的漆黑锁链虚影,如同巨大的、贪婪的吸管,疯狂吮吸着,将星球最后的本源、残存的生命印记、乃至这片土地亿万年来沉淀的“存在”与“历史”,毫不留情地抽离、榨干。
星体本身开始崩解。先是地壳板块在无声的规则碾压下碎裂、塌陷,露出猩红滚烫的熔岩核心,随即又被“菌毯”覆盖、冷却、化为灰败的尘埃。大气层被彻底抽空,形成致命的真空与能量乱流。最终,在一声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沉闷的“哀鸣”之后,整颗星球如同被捏碎的泥球,轰然向内坍缩,化为无数细碎的、毫无生机的岩石与能量尘埃,被那张“次级网络”的核心——一颗新生成的小型“黑洞”雏形——缓缓吸入、吞噬。
一颗文明星球,一个延续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翠星同盟最后据点,就这样,在众人眼前,被“终焉之网”彻底消化、抹除,连一丝可供追忆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林叶与岩心两位工程师瘫坐在监测台前,脸色惨白如纸,双眼空洞,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被刚才那毁灭的景象一同抽走了。青岚长老的呜咽声渐渐低微,最终只剩下木然的表情和微微颤抖的身躯,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千万年。
即便是经历过无数生死、心志早已坚如磐石的林夜与苏清月,此刻心中也涌起一股沉重到极致的悲哀与愤怒。这不是简单的战争失利,而是一种对“存在”本身的亵渎与彻底否定,其残酷与冷漠,超越了寻常意义上的邪恶。
魔龙舟依旧保持着伪装与静默,悬浮在安全的距离之外,没有立刻撤离。既是因为需要等待“终焉之网”核心节点在遭受林夜“信息炸弹”干扰后的反应趋于稳定,避免被追踪;也是因为,此刻的沉默,是对逝去者最后、也是唯一的祭奠。
良久,林夜缓缓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声音沙哑而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记住这一幕,记住这份痛苦与愤怒。但不要让它们压垮我们,让它们成为我们继续战斗下去、阻止更多类似悲剧发生的动力。”
他转过身,看向失魂落魄的青岚长老:“长老,绿源星已逝,但翠星同盟的火种并未完全熄灭。你们还活着,你们所承载的文明记忆、技术、知识,以及这份血仇,都还在。如果就此沉沦,那么翠星同盟,就真的彻底消亡了。你们甘心吗?”
青岚长老木然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缓缓聚焦,看向林夜。那双曾经充满智慧与慈祥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痛苦,但在这痛苦的最深处,似乎有一丝微弱却无比顽强的火苗,正在挣扎着重新燃起。
“不甘心……”他干裂的嘴唇翕动,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我……不甘心……我的族人……我们的家园……不能就这样……白白……”
“那就活下去!把你们的故事带出去!把‘终焉之网’的真相告诉所有能听到的人!”林夜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和我们一起,回到我们的家园,那里有正在集结的力量,有同样渴望守护秩序的盟友。翠星同盟的血,不会白流,它会成为点燃反抗‘终焉’的第一簇星火!”
“星火……”青岚长老喃喃重复着这个词,眼中的火焰似乎明亮了一丝。他看向林叶和岩心,两位年轻的工程师接触到长老的目光,也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力量,虽然依旧悲伤,却慢慢挺直了脊梁。
“林夜阁下说得对。”林叶抹去眼角的泪痕,声音依旧哽咽,却带着一种决绝,“我们的监测数据,我们的分析结果,我们对‘终焉之网’的观测记录……这些是宝贵的财富,也是武器!我们不能死在这里,我们要把这些带出去!”
岩心也重重地点头,用力握紧了拳头。
看到翠星族幸存者重新燃起了斗志,林夜心中稍安。他知道,悲痛需要时间消化,但至少,活下去的意志已经重新建立。
“清月,检查魔龙舟状态,准备返航。”林夜吩咐道,同时开始调取刚才冒险时,通过“信息炸弹”反向获取的、关于“终焉之网”核心节点的零碎数据与规则片段。虽然混乱且不完整,但其中必然蕴含着至关重要的信息。
苏清月点头,立刻开始全面检查魔龙舟的各项系统。刚才的突围和高速逃离,对飞船负荷不小,好在关键部件并无大碍。她同时也开始为林夜疗伤,驱除他体内残留的“终结”规则侵蚀,并帮助他稳定几乎枯竭的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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