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罗云净的脸色沉了下来。高思远及背后靠山倒台后,其残余势力并未完全清除,如今看来,有些人似乎找到了新的靠山,并且将目光投向了自己。
回到寓所,他从书架后方的夹层里取出一张微缩胶卷。这是他对那份“管制办法”草案关键条文的摘录和初步分析。必须尽快交给周明远。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预定的联络信号始终没有出现。阿旺那边也反馈,周明远似乎“出差”了,去向不明。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住罗云净的心脏。联络中断,往往意味着出了变故。
他不敢贸然行动,只能更加谨慎地处理日常事务,同时密切关注着资委会内外的风吹草动。他发现,最近大楼里似乎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虽然穿着普通的公务人员服装,但眼神里的审视和游离,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
这天下午,陈兆谦突然召见他。主任办公室里烟雾缭绕,陈兆谦的脸色有些疲惫。
“云净,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揉了揉太阳穴,“找你两件事。第一,你写的关于《战时燃料替代整体规划的试点工程》的报告,委座批了‘速办’二字。你可知为何?经济部那边一直说燃料问题无法解决,主张依赖外援。我们这个项目成功,就是打了他们的脸,证明了自给自足的可能。这是政治仗,技术上的事我信你,但千万不能出纰漏,多少双眼睛等着看笑话。”
“是,世伯。”罗云净应道。
“第二,”陈兆谦放下手,目光锐利地看着他,“最近有些关于你的风言风语,传到我和委座耳朵里了。”
罗云净心头一紧,面上保持平静:“不知是什么风言风语,劳世伯挂心?”
“无非是些老调重弹,说你与某些背景复杂的人过往甚密,在资源调配上有倾向性。”陈兆谦摆了摆手,语气带着几分不耐,“我是信得过你的为人和能力的。但是云净,你要知道,你现在位置不同以往,多少双眼睛盯着。做事要更加周全,授人以柄的事情,一件都不要做。”
“云净明白,定当谨记世伯教诲。”罗云净知道,这是陈兆谦在敲打他,也是在保护他。
“明白就好。”陈兆谦叹了口气,“如今这局势,外面是日本人,里面……唉,派系纷争,互相倾轧。我们做实事的人,更要如履薄冰。你那南洋岳父那边,也要时常联系,维系好关系,这也是你的一层保障。”
从陈兆谦办公室出来,罗云净后背沁出一层冷汗。陈兆谦的话印证了他的判断,暗处的攻击已经开始,并且已经引起了高层的注意。而陈兆谦特意提及林瀚文,既是提醒,也隐约带着一丝利用这层关系的意思。
当晚,他回到清冷的寓所,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前所未有地强烈。他下意识地握住那枚贴着胸口的铜钱……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钥匙开门声——是阿旺。
罗云净打开书房门。
阿旺拎着一条鱼走了进来,语气如常:“大少爷,我在江边弄到一条鱼,咱们今天晚上吃鱼。”
“有劳了。”罗云净点点头,心中却是对他十分感激,如今肉难买,阿旺常从江边弄鱼回来给他吃。
阿旺像往常一样,径直走进厨房开始忙碌。淘米、洗菜、切姜丝……动作麻利而自然。然而,当他把米下锅,转身处理那条鱼时,手法却有了细微的不同。他用刀背熟练地拍晕鱼头,然后剖开鱼腹,并没有立刻清洗,而是用两根手指,极快地从一堆鱼内脏中夹出一个用油纸包得紧紧的小卷,迅速塞到了罗云净手中。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他的身体恰好挡住了厨房唯一的窗户可能存在的视线。
罗云净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不动声色,将纸卷攥入手心,低声道:“我去书房找点茶叶。”
走进书房,关上门。罗云净就着台灯,展开油纸卷。里面是一张普通的电报纸,上面用密写药水写着寥寥数语,字迹是肖玉卿的,却比以往显得仓促::
“风声鹤唳,白沙线断,旧有联络渠道多危。
吾虽无恙,然汝之风险陡增。
即刻深潜,销毁一切,停止活动。
万望珍重,静待消息。
—— 玉卿”
罗云净的手指猛地收紧,纸张在他指尖微微颤抖。
他不敢耽搁,立刻将刚刚收到的纸条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然后,他开始迅速而无声地清理书房和卧室,将所有可能引起怀疑的文件、书籍、甚至一些看似寻常却可能成为线索的物品,一一投入厨房炉灶中焚毁。火光跳跃着,映照着他苍白而坚毅的脸庞。
“大少爷,饭一会儿就得。您先歇会儿。”阿旺头语气平静。
罗云净回到书房,最危险的时刻或许已经到来。周围危机四伏,但他不能慌乱,更不能退缩。他必须像一颗真正的钉子,牢牢钉在自己的位置上,即使锈蚀,即使被遗忘,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即可深潜……”他低声重复着肖玉卿的嘱托,将那枚铜钱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渐渐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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