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悸感越来越烈。
像有烧红的烙铁在心脏上碾,每一下都疼得钻骨头。
朱厚照的目光,死死锁着乾清宫那扇朱漆大门,瞳仁里燃着暗火。
指尖在膝盖上敲得飞快,骨节泛白,那节奏哪里是乱鼓,分明是压不住的杀心。
十五岁的少年,脊梁挺得比殿里的盘龙金柱还直。
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昏暗里闪着冷光,竟透出几分噬人的狠劲。
“张永。”
“奴婢在!” 张永猫着腰快步上前,头快埋进地里,声音都在发颤。
“外面出事了,是吧?” 朱厚照的声音很轻。
却像冰锥子扎进耳朵,冻得张永后颈发麻。
张永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囫囵:“回…… 回太子…… 是…… 是寿宁侯和建昌侯二位侯爷…… 他们…… 他们又闹出事了!”
“这俩狗东西,又作什么妖?” 朱厚照的眉峰猛地挑起来。
那模样,像两把刚出鞘的绣春刀,透着寒光。
寿宁侯张鹤龄。
建昌侯张延龄。
这两个名字,在原主的记忆里,就是两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当今张皇后的亲弟弟。
他朱厚照的亲舅舅。
便宜老爹弘治帝一辈子独宠张皇后一人。
连带这两个小舅子,也惯得没了人形 —— 强抢民女,霸占田产,草菅人命,京城里谁不知道,这俩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原主六岁那年,在御花园撞见张鹤龄把宫女按在假山上扯衣裳。
宫女哭得撕心裂肺,他跑过去拦,却被张鹤龄一脚踹在地上,骂他 “小屁孩懂什么乐子”。
后来太监还劝他:“小爷,那是国舅爷跟姑娘们逗乐呢。”
逗乐?
朱厚照指甲狠狠掐进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渗出来,疼得他脑子更清醒 —— 这哪是逗乐,这是光天化日的作恶!
便宜老爹总说要仁厚,要顾念夫妻情分。
可这俩蠢货,给脸不要脸!先帝刚闭眼,就敢在京城横着走!
“回太子,” 张永的声音跟蚊子哼似的,冷汗顺着脖子往下淌,“顺天府刚派人来报…… 寿宁侯在琉璃厂抢了户百姓的闺女。”
“那百姓上前拦着,被侯府家奴打断了腿,现在还躺在地上没人管……”
“还有建昌侯,” 张永咽了口唾沫,越说越怕,“他带着人砸了棋盘街三家铺子。”
“就因为店家这个月给的孝敬少了二两银子……”
张永说话时,后背的官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这俩侯爷,在京城就是活阎王。
以前有弘治帝护着,谁也不敢动。
现在先帝刚闭眼,新君还没正式登基,他们更是无法无天,跟脱缰的野狗似的,见谁咬谁。
“呵。”
朱厚照笑了。
笑声里裹着冰碴子,听得殿里的小太监们都缩起了脖子。
他终于明白那心悸哪来的了 —— 不是蒙古人的五万骑兵,是这俩藏在京城的蛀虫!
文官想让他当傀儡?
这俩外戚想借着皇后的势,继续作威作福?
先问问他朱厚照答不答应!
“张永,” 朱厚照站起身,龙袍扫过蒲团,带起一阵风,“去把顺天府尹周经给孤叫来。”
“现在,立刻,马上!”
“太子,这时候?” 张永懵了。
谁不知道顺天府尹周经跟张家穿一条裤子?去年张鹤龄强占民田,就是周经压下的案子,叫他来顶个屁用?
“现在!” 朱厚照的眼亮得吓人,像盯着猎物的猛虎,“告诉他,孤要亲眼看看,他这顺天府尹,是怎么给百姓断案的!”
张永心里 “咯噔” 一下 —— 太子这是要拿俩侯爷开刀啊!
“奴婢这就去!” 张永撒腿就跑,鞋都差点跑掉,连滚带爬地冲出乾清宫。
朱厚照走到灵柩前,盯着父亲的牌位,声音沉得像磨过的铁:“爹,您总说要仁厚,要顾全大局。”
“可有些人,给脸不要脸,把您的仁厚当软弱。”
“您护了他们一辈子,也该让他们知道,这天下姓朱,不是姓张!”
“您想做守成之君,儿子不想。”
“儿子要做太祖爷那样扫平六合的主,要做太宗爷那样五征蒙古的狠角色!”
“这大明的江山,不能让一群耗子给啃空了!”
话音刚落。
乾清宫外传来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还有家奴的吆喝声,跟逛自家后院似的。
不是顺天府尹。
是两个穿着金线蟒纹锦袍的胖子,被一群家奴簇拥着,横冲直撞闯进来。
张鹤龄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手里把玩着玉扳指;张延龄跟在后面,嘴里还嚼着蜜饯,一路撞翻了三个宫娥的托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哟,这不是我们朱家的小哭包吗?” 张鹤龄歪着嘴笑,眼里全是不屑,“父皇刚走就杵在这儿装孝?赶紧起来登基,给你俩舅舅封个更大的官才是正事!”
在他们眼里,朱厚照还是那个小时候能随便踹的外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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